第二天如期而至,起司和咒鴉繼續踏上旅程。昨晚的夢,起司沒有向咒鴉講起,出乎意料的,咒鴉也沒有詢問。
按理來說,如果昨晚的夢真的是夢境魔法所引發,那同樣作為灰袍的咒鴉不該全然無知,因為這就意味著他沒法察覺到近在遲尺的魔力擾動。
而從對咒鴉的了解和他今天的言行來看,對方也不是知道但刻意不說或覺得無所謂,說句不好听的,以咒鴉的敏感程度,如果起司真的偷偷和眠者用夢溝通,他立刻就會覺得起司有背叛的嫌疑。
可你能因此而指責咒鴉嗎?眠者和安莉娜的關系,之前起司也不清楚,安莉娜和起司的關系,又和咒鴉不相干,你若是咒鴉,你也不會覺得起司和眠者一起將自己出賣是毫無可能的事情。然而,這樣的疑慮沒有發生。
「所以說,是你的身邊總是有那些邪神出沒,還是這世界已經被滲透成了篩子,連這樣的荒郊野地,她們也能說來就來?」咒鴉的糾結還停留在昨天邂後鹿群上,看得出來,他憋著這個問題已經很久了,不是隨口一說。
起司沉默了一下才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因為他之前的思路還在昨晚的夢上,咒鴉問的突然,他沒法立刻回答。不過咒鴉也把這種沉默當成了理所當然,因為這是起司的專業,如果有人要問咒鴉與詛咒相關的問題,他也會沉默。
這份沉默不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而是因為要重新篩選能夠講到別人明白,又不至于牽扯太多前置概念的措辭。
這是很常見的事情,所謂知者不言,一方面是說真正有見識的人不會隨意吹噓,另一方面也是說真正有學識的人,反而不好開口論道,只因听者和說者之間有著顯而易見的鴻溝,如果不想自顧自的侃侃而談被人當成耳旁風,那如何說,怎麼說,就成了知識越多越難以回答的問題。
「其實你說的兩個都對。我對于那些存在而言,相當于一個通用的大祭司或中轉站,不論她們的強弱,我都能感知到她們,並且與之交流。因此不論是出于善意還是惡意,她們都很樂意作弄我。不過你所說的另一面也沒問題,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她們的影響遠比我們看到的要廣且深,這世界上只要人口足夠,或存在特別信標的地方,她們幾乎都有所染指。好消息是,沒有一個邪神信徒對自己的神明如我這般了解,因此她們未曾擁有一個真正的傳聲者。壞消息是,這只是早晚的事情。也許是明天,也許是百年後,隨機性總會將一個合適的人帶到她的面前。然後,就是難以想象的災難。」
起司的論調基于一個概率上的假設,既只要一件事發生的概率不為零,且它發生的條件不唯一,那麼在無盡時間的無數次巧合中,它的發生將會是遲早的事情。在此之上,發生的頻率越密集,發生的概率自然也就越高。
否則這世上為何總是那麼多巧合?或許我們可以在旁觀的角度分析那些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是如此的不足計算,但從既定現實的情況出發,發生的事情就是發生了,不管它听起來多麼不可想象。
因此,起司認為如果邪神的影響繼續存在,那遲早會有足夠強大的邪神祭司或教團成功召喚自己的神明,將這個名為現實的世界撕成碎片。而且這種可能性所帶來的世界末日,很可能比任何其他可能都更容易成真。
「那豈不是很糟糕?你應該尋找方法把那些東西趕出去,或至少降低她們的影響力。」
一般人其實都不會對起司的講法感到過分擔憂,因為那個被邪神滅世的未來,在短期內是無法出現的,就如之前所說,這世界上還沒有一個比起司更加懂得邪神知識的人,因此只要起司在這個世界上,大部分涉及到滅世的邪神計劃就都難以得逞。
可同為灰袍,咒鴉的目光當然也是長遠的,既然起司說了這種可能,那他就應該開始著手做出準備。
「這不是靠我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情,至少要有一個組織。說到這個,我之前確實和人交流過建立秘社的設想,也許等這邊的事情之後你可以出一份力?」
雖然起司當時在溪谷城沒有直接同意建立反邪神的秘社,可從他之後的表現來看,灰袍從未停止拉攏有可能成為秘社成員的人。
就像咒鴉說的,他自覺有責任去尋找一個可以較為穩妥的途徑來對抗世界之外存在的滲透,建立組織雖然不能一勞永逸,可足夠多的人手總會更有效率。
「如果那時候我還活著的話。」咒鴉聳聳肩,似乎對于自己能否在這場戰爭中生還不報太大期望。作為一個能夠看到自己剩余壽命的人,他的這種反應不禁令人感到擔憂。
起司看了這位同門一眼,他知道咒鴉能看到的壽命是會變化的,只不過那種變化並沒有多麼敏銳,不會隨著某個決定立刻跳轉,更接近一種死期將近的預感。
因而當咒鴉自己感到悲觀的時候,他的未來自然會隨之暗澹,一個不報生還希望的人往往不會大難不死,反而會更容易遭遇危險。
但起司也沒什麼立場說什麼,他自己也對這場戰爭的前景感到迷茫,對能否再翻過龍 山給不出答桉。
「不論死活,至少你要是完整的。」
咒鴉笑了笑,「說的沒錯。誰也不能讓我和我的胳膊天各一方。」
兩個灰袍目標明確,一路上再沒遇到什麼阻礙,直到山脈的陰影將他們吞沒,龍 山連綿的山體化為難以逾越的高牆聳立在二人眼前。
若要爬山的話,馴鹿就沒法再提供幫助了。于是他們像之前處理鹿群那般解決掉了兩只受邪神感染的雄鹿,在尋找到一處看起來方便作為登山起點的斜坡不遠處原地駐扎,準備休整好後開始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