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被釘死在了棺材中已經足夠驚悚,而在無限寂靜的地底傳來腳步聲這已是能把人嚇死的程度了。
沒錯,地底。
雖然剛清醒不久但林抱月已對身邊的環境做出了判斷。
她此時身處在一口棺材之中,而這口棺材很可能被埋在地底或者身處地宮之中。
林抱月認為可能性較高的是後一個,她不大可能被埋在土里,因為她沒有聞到土壤的味道。
她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對周圍的環境就很敏銳,氣味雖告訴她沒被埋入土里,但拜這份敏銳所賜此時心里騰起了不好的預感。
林抱月不知道正常人發現自己被釘在棺材里該是個什麼反應,畢竟她從小就被人說遇事不像個正常人。
但哪怕她不算個正常人也知道現在的情況非常不正常。
耳邊傳來的腳步聲很輕,如果她的听力沒被撞出問題那麼那腳步目前離她還比較遠。
據此也可以推斷出她所處的空間有多大了。
很大很大。
但不幸的是,雖然距離較遠,但足以判斷那腳步聲的主人在朝她這個方向而來。
听聲音是兩個人,且似乎抬著什麼重物,那兩人的腳步異于常人的輕,如果不是那個重物也許甚至不會被她發現。
像是在顧忌著什麼,那腳步聲走走停停。
一步,兩步,三步。
鬼鬼祟祟的腳步聲。
原本神秘死寂的地底傳來這樣的聲音,林抱月實在很難相信這兩個人是來救她的。
無法判斷來者的善惡,那麼她只能想辦法自救。
想要自救就要從了解現在的情況入手。林抱月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嘗試摩挲手中的紅玉。
剛剛在思考現狀之時她嘗試活動身體,她發現雖坐不起來,但手腳脖子還能動。
但能動的只有手腕腳腕以下和肩膀以上部分。
說白了就只能動動手指腳趾和腦袋。其他部位如灌鉛一般緊緊和棺材底貼合著。
既然能感覺到身體其他部分,意味著本身沒有失去知覺,她之所以動不了是因為……
林抱月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伴隨著她的猜想,原本漆黑一片的棺材頂發出淡淡的紅光。
林抱月睜大眼楮,看著如同鮮血流淌一般的詭異光芒,無數藤蔓一般的線條在她的眼前鋪展開來。
「這是……陣法?」
腦海中出現這句話的時候林抱月自己卻吃了一驚。
為什麼她會知道這些?
她在高考前是絕對沒有見過這些圖案,但剛剛一瞬間卻在心里本能地道出了答案。
她還有股說不出的感覺,那就是心底浮現的答案即為真實。
這些圖案映襯了她之前的猜想。
她的肉身是被某種陣法牢牢束縛在了這口棺材里。
可是為什麼?林抱月皺起眉頭摩挲指尖紅玉,她不是不相信這世間有神秘力量在,但她不明白這股力量把她搬到一口棺材里作甚。
沒錯,就是搬運。
讀多了網文的現代孩子或許會以為遇上了穿越或奇遇,至少也是瞬移之類的超自然現象。但在林抱月看來她遇到的連瞬移都算不上。
上一秒撞車下一秒醒來就到了棺材里,听上去很神秘,但人在昏迷之時感覺不到時間,只要趁著她被撞昏之時搬到到這口棺材再合上,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營造出這個效果。
穿越也好瞬移也好怎麼可能人人都遇上,她不過是個從小沒有父母靠福利院資助才有參加高考資格的普通準大學生,連綁票都沒資格,大概就是路邊被人撿尸卷入了什麼意外……
意外……
冷靜的思考里嬴抱月突然睜大了眼楮。
越睜越大。
咚咚咚。
她的心髒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聲音甚至蓋過了遠處的腳步聲。
對于被同學譽為非人般的冷靜的她而言,這是今生最為激烈的跳動。
因為就在棺材上深紅花紋越來越亮的時候,林抱月看見了她的臉。
不,正確的來說是分崩離析的原本和她長的一模一樣的臉。
這不是小說情節也不是做夢,林抱月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指尖的紅玉。
是鏡子。
緊貼她臉頰的棺材蓋上瓖嵌著一塊打磨得極其光滑的銅鏡,而這塊銅鏡上面縱橫著紅色的花紋,她的臉映照其中看上去才分崩離析。
臉是林抱月熟悉的臉,甚至比她熟悉的臉更美,但剛剛讓她呼吸差點停止的是,映照在這面全身鏡中這具身體的衣服。
躺在棺材中的少女身著的不是她熟悉的藍白相間的校服,而是一件做工極為繁復古色古香的衣裙。
說是古色古香甚至不準確,這服飾不同于任何她在古裝劇中看到的女主衣裙,透露著極為特別的氣息。
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簡直就好像會出現在遠古壁畫中……
古老又莊重的衣服。
隨著這可怕的猜想林抱月睜大眼楮,因為她發現在銅鏡的上方居然還鐫刻著一行行的篆字。
這是……
「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竦長劍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
一共十三行。
這詩句仿佛刻在林抱月的靈魂里。
她知道這是什麼。
這是楚辭。
《楚辭‧少司命》
少司命。
伴隨著這個名稱在她腦海中浮起,林抱月仿佛當頭一棒,內心翻江倒海,無數破碎的畫面出現在她的腦海里,同時響起的還有之前蘇醒前的聲音。
原來那不是她的幻覺,是曾經屬于她的記憶的碎片。
她的前世,這句身體真正的主人所殘留的記憶。
看著記憶里祭柱下瘋狂的諸多臉孔,林抱月終于想起自己曾幾何時看過這樣的光景。
就在這個時候,她終于想起自己是誰。
她穿回了自己的前世。
而她的前世,被鎮壓在這口棺材中的人物是。
她是,少司命。
神女,少司命。
……
……
然而除此以外的事,如何被關到這口棺材里的事,林抱月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而就在她頭疼欲裂之時,那鬼鬼祟祟的腳步聲終于到達了她的身邊。
「怎麼這里還有一口棺材?這和圖紙上畫的可不一樣啊!」
一個粗噶的聲音在棺材外響起。
壞了!
棺材里的林抱月額頭滲出冷汗,她光沉浸在自身身份的震驚中,忘了外面的危機!
「噤聲!」另一個尖細但被壓低的聲音響起。
「此地不宜久留,即便有許大人的護身符但超過半個時辰胸腔就會爛掉,我們只剩下一刻鐘了!其他的別管了,別忘了我們是來干什麼的!」
聲音粗噶之人聞言立刻緊張起來,「好,那趕緊開始吧!」
重物落地聲傳來,兩人放下了手中的物品,那個尖利的聲音再次響起。
「如果不是那個妖女在嬴氏子孫身上下了守護,我們哪里要冒如此大風險!」
只听 嚓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的蓋子被揭開,粗聲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真……真是……公主殿下……」
「一個幸存的孤女罷了!」尖聲人呵斥道,「她兄長為了賣她和親求榮,連國體都不要了,有什麼好怕的!」
「可……可這畢竟是太祖陛下的血脈……」粗聲人吞咽了一下口水,結巴地問道「在這里施展這陣法真……真的能殺了她嗎?」
「不如說只有在這里可以一試,」尖聲人冷聲說道,「畢竟只有這里,是傳說中唯一能隔絕人神守護嬴氏子孫護身之術的地方。」
人神?
一邊棺材里的林抱月聞言心頭一跳,心底對這個詞產生了莫名的異動。
這一切到底是……
然而不等她想起這個詞意味著什麼,尖聲人繼續開口。
「這陣紙是那個妖女留下的,過了七年能不能殺了嬴 日我不知道,」那個人得意地開口,「但殺掉陛下這位妹妹……」
他頓了頓,說出了那個讓一邊棺材內的林抱月心神俱震的名字。
「殺掉嬴抱月,綽綽有余。」
林抱月瞪大眼楮。
嬴抱月?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