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延壽居中,不算大,但言語中的瘋狂卻足以讓人渾身起滿雞皮疙瘩。
原本美艷的寵姬,此時看上去卻更像一個瘋狂的神婆。
「夫……夫人……」
連歸離都看傻了,倒吸一口涼氣緊緊抓住了歸辰的胳膊。
而歸辰卻更多的是為楚姬言語中的含義而感到毛骨悚然。
畢竟他不是沒有見過這個女人如此可怖的模樣。
當年,她也是如此裝神弄鬼,在父親面前誣告母親為不祥之人,會壞了司馬府的鴻運,那個時候歸離還小被母親死死摟在懷里捂住了眼楮。
而那個八歲的小男孩,沒有人庇護他。
他看得清清楚楚。
少年拳頭握得死緊。
然而,眼前楚姬這扭曲的模樣,比歸辰記憶中更為滲人,甚至帶著可怕的寓意。
如同一個預言。
她剛剛說的什麼?
詛咒?
雖然一直沒能成為修行者,但歸辰接觸修行界知識的時間已經很長了,從楚姬的瘋話里,歸辰听出了不詳的味道。
如果真如他所猜測,楚姬所說的這個詛咒真的是指的修真界的詛咒的話……
歸辰回頭看向身後帶著帷帽一言不發的少女。
明明是針對她的惡言,但她卻站得筆直身形沒有絲毫搖晃。
手腕處微微露出的肌膚如玉般潔白。
等等……玉?
紅玉級的詛咒?
歸辰突然心頭一跳。
剛剛楚姬聲音嘶啞含混,他一直沒听清那個詛咒前的字眼發音對應說的什麼,但此時聯想到玉石時,歸辰猛然變了臉色。
「哥,你怎麼了?」一旁的歸離感到兄長身體的僵硬,疑惑地搖了搖他,咬著嘴唇問道,「話說什麼是詛咒?」
楚姬如同一個提線玩偶般慢慢直立起身體,嘴角的笑意還殘留著瘋狂,就這樣看著下方的少年少女們。
嬴抱月左手握緊,凝視著她的眼楮。
歸辰注視著在詭異的氣氛里對視的兩個女子,僵硬地開口。
「詛咒是一種修行者殺人的術法。」
不,這麼說其實不準確,因為詛咒的存在遠比修行者更古老。
「修行者……」歸離大大的眼楮里升起厭惡,但隨後看著高台上的楚姬,變為深深的恐懼。
仿佛想要為自己壯膽,歸離深吸了口氣撇了撇嘴,「要殺就直接殺,不敢直接殺人的術法有什麼了不起的。」
「離兒長大了,」高台上楚姬似乎取回了意識,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都會講道理了。」
嬴抱月凝視著她的臉龐,只見楚姬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抬頭的瞬間眼里有一絲後怕一閃而逝。
似乎她對于自己剛剛的反應也感到恐懼,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一般。
但下一刻,那個女人繼續輕笑著,像是一條毒蛇一般看了一眼被歸辰護著的歸離,「詛咒殺人可沒那麼簡單。」
「而且,詛咒也是分等級的。」楚姬冷笑開口,「哪怕最低級的詛咒也能讓人飽嘗這世間最可怕的痛苦。」
嬴抱月瞳仁微微一縮。
「這女人……又在說什麼瘋話……」歸離被楚姬一盯渾身毛都要炸起來,躲回歸辰身後,「哥,她一定是又在騙人……」
不,關于詛咒這部分沒有騙人。
歸辰深吸了一口氣。
因為詛咒在修行界,的確是最為惡毒的一種殺人方式。
它會一點點深入骨髓,最後要了中術人的命。
而過于激烈的詛咒,也會當場讓人死亡,死的無比痛苦。
哪怕是最低級的青銅級,也能讓普通人聞之色變。
詛咒的等級不是秘密。
歸辰動作生硬地抬起頭,看著上首死死盯著被自己取名為明月的那個少女的楚姬。
青銅。
白銀。
黃金。
再往上是,玉石。
明明是惡毒扭曲的邪術,卻被冠以這世間珍寶的等級名,透露著十足的瘋狂。
黃金級別的詛咒已經是能讓仙官們都恐懼不已的,傳說中的存在,而在那之上的玉石級,歸辰一直都只把它當做一個書本和野史里的傳說。
甚至在傳說以上。
畢竟傳說前朝夏朝末代昏君皇帝的死,也只動用了黃金級別詛咒。
玉之詛咒,光在修行者之間的編造的故事里,也是能讓小兒止啼的存在。
最高位的詛咒。
最惡毒的詛咒。
而所謂的「紅玉級」,歸辰根本連听都沒有听過,這到底是……
「紅玉嗎……」
嬴抱月低低地重復道,突然抬起手,按向自己的胸口。
對于詛咒的事她記得的東西不見得比歸辰多。
她能本能地感覺到自己左手手腕上的疤痕不對勁,但她不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紅玉級的詛咒嗎?
雖然她的記憶里沒有這個名字,然而在听到這個說法的瞬間,嬴抱月幾乎在第一時間想到了她脖子上的紅玉。
那塊隨著她穿越而來的紅玉。
她不知道那塊紅玉是否有名字。
但從表面上來看,那就是一塊紅玉。
嬴抱月撫模著胸口的那塊玉,神情復雜地看著上首那個恢復正常模樣的寵姬。
她莫名像是被什麼東西上身似的,莫名對自己做出了這樣的預言。
這一切都透露著詭異,如果真是玉之詛咒,一個小小的司馬寵姬又怎麼可能知曉?
楚姬在這個宅子里有她的勢力,但在修行界最深重的黑暗面前,她還夠不上級別。
不過不管值不值得相信。
紅玉級的詛咒。
和她身上的紅玉。
這一切難道是巧合嗎?
「听到自己命不久矣還那麼冷靜,是看來你是不相信妾身所說的話嘍?」
端詳了嬴抱月一會兒,楚姬看著下方沒有如她預料般尖叫質問恐慌少女,完美的面孔出現一絲裂痕。
「你的話本來就沒什麼好信的。」出乎嬴抱月意料,沒等她回答,歸辰卻突然沉聲開口。
不知是否是想要安慰她,只見前方的少年回頭看了嬴抱月一眼,「除了父親根本沒人會相信你的話。」
少年口中厭惡刺骨,一字一頓地開口,「女修行者的話都是鬼話罷了。」
女修行者。
看著歸氏兄妹眼中的恨意,嬴抱月身側手指微動。
歸辰歸離如此厭惡女性修行者,不光因為是世間流言。
從看到楚姬的第一秒,嬴抱月就明白了。
還有更直接的理由。
因為大司馬歸昌的寵姬,毫無顧忌迫害司馬正妻和嫡子女的楚姬。
就是一個女修行者。
「女修行者的話沒人相信嗎……」面對歸辰滿含鄙夷的話,楚姬卻一聲輕笑,「妾身的等階是天生的,不過是個等階十的小女子,可進入不了妖女之流。」
天生的修行者。
嬴抱月身側手指微動。
「呸!」歸離終于來了反應。
楚姬臉上的笑收斂。
她冷冷瞥了歸離一眼,但最終的目光卻重新落到嬴抱月身上。
楚姬的聲音再次變得嘶啞詭譎,拖得長長的。
「女人的確是不能修行,身中紅玉之詛咒卻沒有瞬死,所以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女人的眼白再次泛起,而嬴抱月忽然感到精神一陣刺痛,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侵入她的身體!
「你……」
「讓老身來看看你的記憶吧。」
高台上的女人朝嬴抱月露出一個甜美扭曲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