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了嗎?」
晨光中的鄉間小路上,一對兄弟正在行走。其中跟在後面的青衣少年回過頭看向背後升起的黑煙,怔怔開口道。
前方戴著青銅面具的男人停下腳步,「從哪個方向?」
「東南方向的村落,昨晚前秦都城潛入的佣兵也曾從那個村子通過,看來之前收集到的情報果然是真的。」趙光道。
「是嗎。」李稷沒有回頭,靜靜道。
「一切不都在兄長的預料之中嗎?」趙光眯起眼楮看著他結實的脊背,深吸了一口氣笑著道。
「我一開始還不相信,這次是兄長你贏了。」
雖然他就從沒贏過這個哥哥就是了……
但他是真的沒想到前秦王居然愚蠢至此。趙光嘴角的笑意淡去。
「明明南楚那邊還沒傳來任何消息,前秦王居然就開始在境內大肆征兵。」
「到他那個程度,行為根本無法預料。」李稷淡淡道。
因為實在是太蠢了……趙光無奈心道,能讓他寡言的兄長做出如此評價,足以證明那位陛下真的是夠蠢。
俗話說聰明人的行為容易預料,但蠢人卻不行,因為他們的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再加上他身邊那些仙官,他做了什麼決定也傳不出來。」李稷靜靜道。
「畢竟現在的前秦仙官別的不擅長,情報封鎖倒是有一手呢,」趙光譏諷一笑,「二哥,既然嬴 日的聖旨傳不出來,你到底是怎麼預料到征兵的?」
因為擔心民眾潛逃躲避,征兵這種消息都是層層封鎖,征到一個村子才能察覺。
趙光睜大好奇的眼楮看向兄長背影。
李稷沉默了一瞬,隨後開口,只說了兩個字。
「米價。」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趙光睜大眼楮醍醐灌頂。
「兄長果然敏銳,我等遠遠不及啊。」他感嘆道,但只收獲李稷一個無語的眼神。
「如果在平常,米價上漲也反映不了什麼,」趙光走到他身邊,眼神銳利如劍,「唯有和現在前秦的時局聯系起來才行。」
「一個前秦和親公主的消失,就足以讓前秦王恐慌至此,」少年不禁感嘆道,「陷入恐慌認為南楚會來攻打前秦,便開始大舉征兵和修行者。嬴氏的江山怪不得守不住。」
「前秦就要亂了。」趙光抬頭看向遠處的夕陽,「這就是我們六國的機會。」
然而听著身邊兄弟的話,李稷只是靜靜地目視前方,趙光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兄長,你怎麼……」
「不對。」就在這時李稷忽然開口。
「怎麼了?」趙光道。
「那個村子,是不是前秦大司馬歸昌正妻和其子女被遣送的地方?」李稷問道。
「這麼一說倒是……」趙光皺起眉頭,「這個情報我沒和二哥你說過吧,你怎麼知道的?」
「按照征兵最快順序,今天不應該是那個村子,而是鄰村。」李稷冷冷道,「監視歸昌的探子的消息呢?」
「應該馬上就到……」趙光愣愣開口,就在這個時候一只烏黑的鴿子從遠方飛來,趙光眼楮一亮抬起胳膊,「來了!」
趙光取下鴿子腳上的短箋迅速展開,猛然看向李稷,「歸昌今早已經帶著忠義侯的聖旨返回了大司馬府!」
「沒想到他回府這麼快啊,」趙光笑著喃喃道,「都沒擺儀仗就輕車簡行地回來,真是不符合這位大司馬的風格。」
趙光笑著道,「嘛,也許他現在正在府里享受小妾下人們的吹捧吧,要是我的話……」
然而他的戲言卻被李稷冰冷的聲音打斷。
「不對,他現在應該不在大宅,我們的人追丟了。」
「哎?」趙光一愣,下一刻一個黑影卻已經倏然從他身邊穿過。
「二哥!你等等我!」趙光跺了跺腳看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折返的兄長迅速追了上去。
一邊追一邊喊。
「到底有哪里不對啊!」
「還記得我問過你歸昌無德無能,到底憑什麼會被封為忠義侯嗎?」李稷沒有回頭,但不含感情的聲音順著風聲傳來。
「為什麼?」趙光懵然。
「當然是憑忠義。」李稷淡淡道。
趙光險些跌倒,「所以這個忠義到底是什麼?二哥你別打啞謎了!」
他知道兄長肯定察覺到了什麼,但他的腦子和兄長只是個正常人!
「對于現在大肆征兵的前秦王而言,什麼才是最大的忠義?」李稷道。
「那位大司馬倒是人如其名。」
趙光一愣。
歸昌歸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能順應並大肆響應主君最想做的事,就是最大的忠義。
「難道說歸昌是下鄉來幫嬴 日征兵的?」趙光愕然,「征兵征到自己家門口?」
「征百姓家的兵才不算忠義,」李稷冷冷道,「唯有獻出對自己重要的東西才算是忠心。」
「對世家而言有更簡潔的做法。」
「听說過前秦軍中最難征到人的死士營嗎?」
一陣寒意陡然從趙光脊背升起,「二哥,你是說……」
李稷第一次看向身後的弟弟。
虎毒不食子,然而最是無情帝王家。
「對世家而言最珍貴不就那些嗎?」李稷漆黑的眸光冰冷。
「比如說,兒子。」
……
……
奔跑,奔跑。
在無盡的灼熱中,嬴抱月也在奔跑。
一路戰火。
「青壯在哪里?說!名冊上登記的那個王大柱呢?」
「官爺,官爺,他爹去北魏做……」
「找到了!混球滾出來!」
「他爹!求求你們,這不還沒打仗嗎……」
「滾!南楚馬上就打來了你們這群刁民還敢縮在這貪生怕死!」
哭聲,喊聲,兵士的叫罵聲,火焰的燃燒響成一團,每家每戶無一幸免,原本平和的村莊已經一片混亂。
更有士兵借著征兵的名義大肆砸搶,看著那些身披著兵皮拿著兵刃的東西,嬴抱月咬緊了嘴唇,但她的腳步不能停,因為大部分的村民家里只是被砸,起火也只是屋中被踢翻的灶膛。
但有一家不一樣。站在屋頂熊熊燃燒的小院門外,嬴抱月大口喘氣。
門外一個人都沒有,但那扇被司馬府下人多次踢開的院門,卻只剩下空蕩蕩的門洞。
看著倒在地上布滿刀槍劍戟痕跡的門扇,嬴抱月攥緊了自己的手腕。
而就在這時,院內了傳來一聲女子淒厲的悲鳴。
「爹,求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啊!」
額頭砰砰撞地的聲音。
「放開我哥哥!娘!救救哥哥!」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