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去保護她。」
眼前好友一字一頓地如此說道。
听到的一瞬間陳子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他是個修行者,他不可能听錯,而眼前的好友眉眼清明神色平靜,看上去也沒瘋。
嗯,只是看上去。
「你說什麼?」陳子楚看向姬嘉樹,「你再說一遍?」
陳子楚的反應在他預想內,所以姬嘉樹很有耐心地解釋道,「我想要麻煩你明天從南楚出發,沿著和親公主送親的路線去迎那位公主,如果發生意外……」
他頓了頓,「至少保她性命。」
陳子楚聞言一震,他雖素來玩世不恭,但也是在爾虞我詐你死我活中長大的世家子,一听這話就明白了其中意味。
「你是說……」陳子楚眯起一雙桃花眼,「和親公主在路上會遇上意外?」
姬嘉樹目光微深,低頭看向自己掌心,「和親公主明日出發這個情報,不是通過正常途徑送到我手上的。」
陳子楚瞪大眼楮。這意味著……這人截斷了自家的情報線?
「截斷到不可能,」姬嘉樹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靜靜道,「不過我偶爾會拿來看看。」
從小的時候開始。
但為了避免被發現打草驚蛇他會原封不動放回去,大概此舉稱之為竊取情報不為過。
這可不是拿來放回那麼簡單。
果然無論多大年紀,這人的確是那位國師大人的兒子。
陳子楚看著眼前輕描淡寫的好友心中感嘆,但下一刻他目光也嚴肅起來。
「這個情報會……送到哪去?」
「送到哪去不重要,」姬嘉樹搖了搖,「就算晚一點,國書也會在幾天後送到,重要的是……」
姬嘉樹目光幽深。
有人對這些情報感興趣。得到的情報里不僅有準確的出發時間,甚至連送親隊伍的路線圖都清清楚楚。
而他家的情報網,不光會自行收集,也會截取其他勢力的情報。
他父親的幕僚和心月復自然會知道,但這些人也有自己的心月復和下屬,這個國家還有別的情報途徑。
哪里來的情報,什麼人在收集,全部不詳。
而他能感覺到的,是情報流動中另外的氣息。
殺氣。
陳子楚感受著姬嘉樹身上泛起的冷肅氣息,試探著開口,「是……刺殺嗎?」
「一切都是我的推測,」姬嘉樹看向他道,「但南楚國內不希望那位公主入境的人,應該大有人在。」
失而復得的公主。
二世皇帝嬴昊的遺孤。
在這個消息傳出時,水面下到底有多少暗潮洶涌,非身在其中者不能得知。
「而且不光是南楚,」姬嘉樹擱在膝頭的雙拳收緊,「接下來就是我身為修行者的直覺了。」
他看向身邊好友開口。
「還有其他國家的味道。」
陳子楚愕然睜大眼楮,隨後嘆了口氣,「也是那公主運氣不好,偏偏趕在這個時候嫁過來。」
姬嘉樹和陳子楚兩人對視一眼,都懂了對方意思。
初階大典。
修行者三年一度的盛會初階大典,將于九月初一在南楚國都丹陽舉行。
為了迎接山海大陸修行者的到來,從八月初一開始,南楚將解除南楚外長城內五國修行者的入境限制,地階以下的修行者可以自由入境。
此時的南楚正是多方勢力雲集,最暗潮洶涌的時期。
「真是太亂了,」陳子楚搖頭,「不說別的,各國的殺手都可以假扮參加大典的學子入境。」
唯一慶幸的就是地階以下的修行者能造成的危害有限。
不然南楚也不會按慣例解除限制。
只不過要殺那位公主,一切可就不好說了。畢竟前秦目前在修行界的勢力……
非常衰弱。
恐怕難以派出足夠的修行者保護她。
本來這公主的經歷就夠奇怪的,從皇宮中失蹤又被找到,據說應該是受過刺殺,卻還活著,現在又要往南楚來,和親公主出嫁的儀仗弄得不好就是個明顯的靶子……
這公主能活到現在都堪稱奇跡了。
陳子楚心有余悸模模胸口,看向姬嘉樹,「前秦這次和親應該是輕車簡行吧?」
畢竟活著到才最重要。
姬嘉樹搖了搖頭,「前秦王準備按原儀仗。同時增派修行者保護她。」
「啥?」陳子楚簡直嘆為觀止,「前秦現在還能拿出什麼修行者?天階嗎?」
姬嘉樹搖頭,「等階五以上的修行者應該都要在皇宮保護前秦王。前秦王表示嬴氏子孫自有護身術法,定會安全到達南楚完成婚約。」
所謂的嬴氏子孫殺不死的術法麼?
陳子楚听了直想笑,真對這術法那麼自信,前秦王自己留那麼多高階修行者在身邊干什麼?
他伸出手拍了拍姬嘉樹肩膀,「兄弟,看來你不用那麼擔心了,你這婚約結不結的成還另說呢。」
在這形勢下,鬼知道這前秦公主能不能活著到南楚。
陳子楚心道。
然而面對他的安慰,姬嘉樹卻目光沉靜,認真地抬頭看向他,「所以我希望你去接她。」
啥?
陳子楚徹底傻眼,這時他終于明白了姬嘉樹的意圖。
因為得知前秦公主處境危險,所以這位姬四公子,這位人在家中坐卻莫名被強行按上這個婚約的當事人……想讓他去保護那位公主?
保護自己的……未婚妻?
「等等,」陳子楚看向姬嘉樹,「你沒瘋吧?」
姬嘉樹平靜地看著他,「我非常清醒。」
「那你管這個事是要做什麼?」陳子楚瞪著他,「你不會真的喜歡那個前秦公主吧?」
姬嘉樹神情更加平靜,堪稱古井無波,「我都沒見過她,談何喜歡?」
「也是,」陳子楚搖頭,他這朋友從小清心寡欲地都讓他覺得這人遲早要出家。
「說實話如果不是你被套上這個婚約,我都以為你要和修行成親了。」陳子楚看著姬嘉樹道。
「修行自有大道,」姬嘉樹道,「吾輩心之所向。」
「停,停,」陳子楚伸手打住,收起臉上笑意,認真地看向姬嘉樹。
「既然你本人並不想促成這樁婚事,你為什麼要插手?」
少年人眸光深深看入姬嘉樹眼底,「身為修行者,講究的是事隨本心,而處于道德,遇到這種事,我自然也不會勸你落井下石,但這事和你無關,你……」
陳子楚看向姬嘉樹,聲音有一絲顫抖。
「這是何苦?」
難道男人被硬套上自己不喜歡的婚約就不痛苦了嗎?
如果他處于姬嘉樹的立場,身為男人他不推波助瀾自認為就仁至義盡了,而眼前這個蠢男人,還想讓人去保護那個婚約對象?
「嘉樹,」陳子楚鄭重看向姬嘉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和我交個底,你到底……想不想娶她?」
「我……」
不等姬嘉樹開口,陳子楚盯著他的眼楮,「賭上修行者的道心,說實話。」
姬嘉樹直視他的眼楮,頓了頓,搖了搖頭。
「我不認識她,自然談不上喜歡,自然也就談不上想娶她。」
他不想娶她。
不想娶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
他今生未曾對任何女子動心,但如果可以,他想娶讓他動心的女子。
「我不想娶她,會和她解除婚約。」
「那就……」陳子楚聞言激動地開口,然而他的話卻被堵住嘴里。
「但我也不想讓她因此而死。」
姬嘉樹注視著朋友的眼楮,一字一頓認真地開口。
「她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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