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死,有的時候就在比誰的速度更快。
嬴抱月如游魚般滑入床底,下一個她微微偏頭,只听耳邊哧的一聲。
那滴粘稠的液體滴下,穿透整個床板直直落入滿是灰燼的床底,留下一個深坑和一縷青煙。
誰說古代人造不出王水?
嬴抱月躺在床底透過床板上的洞,面無表情地天花板上黑衣人愕然的眼楮對視。
腐蝕性的刺鼻氣味充斥她整個鼻腔。
這腐蝕的效果比王水可強多了。
如果她再晚一瞬,這滴液體如這人所願的滴到她眉心,那麼現在穿透的就不是床板,而是她的腦袋。
原來如此,想試試看這樣能不能殺死傳聞里的嬴氏子孫嗎?
說到殺不死,這個世界人們第一反應大抵是刀槍不入,所以第一輪是火燒,第二輪換成水浸了麼。
第一輪都用了神火,當然第二輪自然也不能用普通的水。
嬴抱月和頂上那人的對視只有短短一瞬,下一刻那人睜大眼楮扭曲的手臂瞬間揮起,一道寒光在他指尖亮起,居然是銀絲一般的細線。嬴抱月不知這線有沒有腐蝕性。但以她直覺來看,在一瞬間把這個床板和下面的她大卸八塊是……
沒有問題的。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作為殺手而言也是異常穩定的精神力,積蓄已久本該一擊必中的殺招被躲過,第二招卻和第一招幾乎沒間隔,甚至更為犀利。
輕哧一聲,切金斷玉。
前秦公主三人寬的大床被切割成了十六份。
即便沒有斷腸水,他也能完成任務。
其實哪有這麼麻煩,什麼護身術法,他就不信這世上還有人被分成幾份還能活著。
嘩啦一聲,大床四分五裂,天花板上的黑衣人輕巧地落在碎片上,靜靜看向他的腳底。
然而下一刻,他的瞳仁激烈的搖晃起來,泛起潑天的惱怒,死死盯著碎片下。
一個幽深的洞口。
……
……
師父,你當年怎麼就答應嬴帝那男人為皇室子女設下什麼護身術法了呢……
如果不是這樣,她今生也不會受到這種花式暗殺。
深夜皇宮內,灰頭土臉的嬴抱月一邊在暗道里奔跑一邊暗暗月復誹道。
在急速的奔跑中嬴抱月回頭看向塌陷的密道入口,如果今夜不是踫巧住在泰時殿,她真的懷疑她剛剛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居然是……等階五的修行者。
她真是何德何能,這輩子都混成這樣了第一個遇到的暗殺者居然還是個神舞境。
身上還帶著天階出品的符咒。
另外那個黑衣人給她的感覺很奇怪,雖然壓迫感遠比不上之前在黎山遇上的那個戴著青銅面具的男人,但渾身上下透著不詳的氣息,而他使用的那個細絲武器,嬴抱月雖然還沒完全參透,但就在那一瞬間她看見了。
那蠶絲一般細的絲上,纏繞著風。
極為高速的風。
恐怕就是那風給予了那細線切金斷玉的力量,一旦被踫上,任何東西恐怕都會被悄無聲息的一分為二。
真的是非常適合殺手的技能。
也許在戰場上正面對戰那人並不是最強大的,但在此時此刻,這黑夜籠罩的皇宮就是他的屠戮場。
听著身後傳來青磚被切割的輕哧聲,嬴抱月咬緊嘴唇調動她破境不久才積累起來的微不足道的真元,拼命奔跑。
這條密道為了掩人耳目留有很多的岔路,但通往的地方只有一個。
那就是宮中仙官辦公的地方,御禱省。
看著前方幽深的道路,嬴抱月神情有些復雜。
雖然危機並沒有解除,但那個人,今生再次救了她一命。
她當時是抱著賭一把的心態滑到床底的,以她現在的境界想要在等階五手下生還是基本不可能的,沒想到在那千鈞一發之際,這條密道……
居然還在。
嬴抱月攥緊雙拳,指尖扎入掌心。
泰時殿這條密道,在整個前秦皇宮里幾乎無人知曉,誰能想到平素最規矩不過的皇長子寢宮的床底下,居然會有這樣一條密道呢?
當然,這樣一條密道也不是用來做什麼不規矩的事的。
雖然的確是用來找她的就是了,不然她也不會知道。
御禱省雖是仙官辦公的地點,但仙官在貴陽城內各有氣派的居所,會夜以繼日住在御禱省的。
只有大司命林書白和她的徒弟。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
而這條密道是嬴蘇當年用來深夜看診的密道。
想起自己現在那個沒說幾句話就暈過去的兄長,嬴抱月心情有些復雜。
嬴家的男人,身體事實上都不太好。
皇長子嬴蘇,當年就患有在另一個世界名喚哮喘的疾病。天氣一旦涼上一些,不管怎麼用藥,夜里常常復發。
但身處儲位之爭的皇子如果常常叫太醫,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以從嬴蘇十幾歲開始就夜里去御禱省找巫醫,也就是找她的師父解決。
而嬴蘇過了二十歲後,在她幫他解決了一件事,師父把藥典編寫的任務丟給她後,他從找她師父改為了找她。
雖然當年她沒有經歷過等階十神醫的階段,但她姑且也算是個巫醫,更何況身為仙官做這些也是本分,能讓師父肩上的職責減輕一些她非常樂意。
在那些夜晚,听到通道口敲擊的聲音,她就會起身,打開密道的門,為那個男人調藥並用真元為他壓制紊亂的呼吸。
但除了治病一事,在很多年里,她和他從未說過別的。
甚至到了後來一系列流程成為例行公事不再需要問診後,她和他一整年都沒說過話。
只是一人調藥,一人喝藥。
兩人坐在寂靜的通道前,看著朝陽升起。
然而這個通道的寂靜,卻在多年後被這樣打破了。
听著身後青磚被不斷被切割的聲音,嬴抱月強行壓下心底回憶拼命加快腳步。即便她熟悉地形,但黑衣人以破壞代替找尋,她絕對是跑不過他!
生與死,就比誰更快!
雙腿傳來撕裂的疼痛的,但嬴抱月終于到了,看著黑暗中的死路,她記憶中塵封的那扇門伸出手去。
吱呀一聲響,像是那個男人無數次的推門一般,已經腐朽的門栓掉落帶起大片昏沉。
門開了。
在那一瞬間騰起的灰塵里,嬴抱月仿佛看到一個提著燈籠的小女孩站在遠處的身影。
然而灰塵落下,什麼都沒有。
門里不再有那個人,她的靈魂也不會在這等他。灰塵嗆如鼻腔,映入嬴抱月眼簾的是那架她熟悉的天梯。
到了。
前秦皇宮,御禱省內部。
這是一座足足有七層高的樓閣,而內部在她師父的奇思妙想下,構造不像個衙門而像個……
天文台。
半邊是正常的樓閣,而半邊是她和師父的居所,從一層到七層是完全打通的。
沒錯,她當年和師父的房間……足足有七層樓那麼高。
從地底上上來,首先就是一條從一層直通七層的巨大梯子。
嬴抱月環視四周,沒有發現其他仙官的氣息,而御禱省大門從外被鎖得嚴嚴實實。
而御禱省……隔音效果非常出眾。
她喊破嗓子也不會被人發現。
這意味著她想從黑衣人的追殺中逃出去,非得玩上一次密室逃月兌才行。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如果沒有人多事改造了這個樓閣,她記得七層通過外面的天窗,用的是機關鎖。
而機關鎖的設計者。
正是不才區區她本人。
身後的殺氣越來越濃,看來是找到這個方向了,嬴抱月抬頭看向眼前乳白色的長梯。
天梯是師父造的,那人號稱十年質保,既然質量有保證,大抵沒那麼容易被切斷。
只能爬了嗎。
時間由不得她猶豫,嬴抱月咬緊嘴唇搓了搓手心,向眼前梯子撲去!
。
就在三息之後,破敗的老門被碎為齏粉。
一個黑影出現在門洞中。
目光冷酷如冰,抬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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