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她當年在等階六總共停留七年的時間。
對于普通修行者而言這個時間不算久,畢竟等階五是許多人終生無法到達的門檻。
但對于一個天生等階六的修行者而言,不得不說實在是違背了當年修行界的期待。
對于從未出現過的天生等階六,當年曾有無數人對此抱有各種隱秘的想法。
不過正因為從沒出現過,連比較對象都沒有,那些人也不好說些什麼。
隨著時間過去,她的等階一直沒有晉升,那些圍繞著她的新奇猜測的目光才一點點散去。
以為不過是又一個傷仲永的故事。
雖然這個世界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故事。
總之,圍繞在她身上的關注逐年消退。
然而在當年的阿房宮守衛戰中,不少人驚恐地發現大司命那個傳說中天賦泯滅一直無法晉升的弟子,居然以等階六之身能越階挑戰等階五!
這在修行史中還從未有過。
然而只有嬴抱月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並非不能破境,只是按照師父吩咐遲遲不破境而已。
之所以壓抑境界,一方面是為了夯實基礎,一方面其實是為了自保。
……
……
天賦是每個修行者都夢寐以求的東西。然而凡事過猶不及,太高的天賦,卻能招來殺身之禍。
在轆轆的車輪聲中,嬴抱月撩開車簾,看著外面寬廣的大路,看著這條駛向師父故鄉南楚的大路。
看向這條駛向她從小長大的地方的道路。
她是在南楚長大的。
據師父所說,當年在南楚和東吳交界的森林里撿到她的時候,她出生才剛剛一個月的樣子。
襁褓掛在樹上,而一條巨大的蟒蛇,正準備將她吞吃入月復。
大概從那個時候開始,森林里妖獸們本能地就知道她很好吃了。
當時還不是修行者的師父拼死救下了她,將她帶在了身邊。而等她長大,天賦覺醒之後,想吃她的就不再是野獸。
而是。
人。
修行者的境界是瞞不了人的,當她五歲天賦覺醒迎來宛如高階修行者破境一般的劇烈天象之後,整個山海大陸都震動了。
天生等階六的修行者大概是個什麼概念呢?
整個大陸的人都沒有概念。
因為之前連天生等階七都幾乎沒有見過。
這樣可怕的天賦出現在一個孩子身上,就像集市上幼童孤身帶著個大元寶招搖過市,過于異常的情況也引來過于可怕的傳言。
南楚一位最近崛起的女修行者身邊帶著一個天生等階六的小女孩。
等于至少三十年的功力。
食之,普通人能成為修行者,人階能升地階,地階能升天價。
沒錯。
食之。
嬴抱月看向窗外,握緊了自己的手腕。
她小的時候,因為過于異常的天賦,曾被想進階想瘋了的修行者們當做唐僧肉般覬覦過。
沒有別的意味,就是生吞活剝。
那些人,就是想要吃了她。
她到現在都不明白這樣扯淡的傳言到底是怎麼誕生的。
難道是因為她小時候長的像個白白胖胖的人參女圭女圭,看上去就很補的樣子?
這可怕的流言傳得飛快,很快傳遍整個山海大陸她在五歲到六歲不到兩年的時間內,被誘拐搶奪了無數次。
這種搶奪的對手都不是普通人,而是越來越強大的修行者。
甚至連遲遲未能破境天階的等階四都打起了她的主意。
那是她和她師父最為艱難的一段日子。
不,是師父最為艱難的一段日子。
嬴抱月看著馬車外行色匆匆避開儀仗的行人中牽著幼童的大人的身影,咬緊了嘴唇。
當年在大司命林書白取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成就之時,曾有無數的修行者問過。
沒有任何天生等階,從零的起點開始踏入這個修行界的,區區一介女流。
大司命林書白何以那麼強大?
而那個時候,曾有一位和大司命林書白交過手的天階說過。
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少司命林抱月,也許大司命林書白並不會那麼強大。
至少,不會那麼快變得如此強大。
異常的強大。
在她被多方強大修行者覬覦之時,是師父,當年那個才二十歲的女子,孤身一人挑戰整個世界,付出了泣血般的努力,用全身的力量,保護了她。
從她記事時起,就從沒見師父休息過。
而她五歲之後,師父更是超負荷地努力,為了變強不惜一切代價。
為了破境不惜一切代價。
她被人奪走多少次,師父就會把她奪回來多少次。
在最絕望的時候,她曾經想要相信謠言,如果她的血真的能助人破境,她想要把血給師父,哪怕能讓師父多休息一會兒。
當時精疲力盡的女子愕然看著端著碗的她,然後對著她猛地一把揚起了巴掌,卻沒有打下去。
那一次,差點成師父第一次打她。
沒想到她都蠢成那樣,那個人都下不了手。
師父沒有第一次打她,而是第一次抱著她哭了。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那個堅強的讓人心疼的女子的眼淚。
哪怕作為一名未婚少女卻帶著個孩子讓婚事都告吹的時候,師父都沒有流淚。
哪怕青梅竹馬的戀人與其分道揚鑣的時候,大司命林書白都沒有流淚。
現在想來,那也是她唯一一次看到師父的眼淚。
在她六歲快要結束的時候,一切終出現了轉機。
那一年,師父進階等階四,成為地階巔峰,而同年她們遇到了一個人。
或者說再次見到了一個人。
在剛撿到她的時候,師父就曾和一個從秦國偶然來到南楚的年輕人相遇,從他那得到了關于修行體系的猜想。
再次重逢,當年的少年卻已經換了身份,成為了一國霸主。
那一年,她們再一次,遇到了嬴帝。
之後的事,是整個山海大陸都知道的傳奇。
在嬴帝完善的修行體系下,大司命林書白成功進階天階。
並最終成為全大陸最強的修行者。
那個女子,終于能從任何的傷害中保護她了。
然而她最終,卻選擇了和師父的意願完全相悖的一條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