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不遠處的江陵城大門,趙光的目光已經死了。
「我最近應該沒怎麼得罪大哥吧……」趙光喃喃道,「除了這次拖的時間長了一點,我應該也沒做錯什麼吧……」
李稷看著少年肩膀微不可見的顫抖,漆黑眸子微微閃了閃,開口道。
「你沒做錯什麼。」
趙光沒想到二哥居然會主動和他說話,于絕望和恐懼中微微一震,抬頭看著李稷永遠平靜的眸子,鼻頭微酸。
「可既然我沒得罪他,」他喃喃道,「大哥為什麼想要弄死我?」
李稷在青銅面具下皺起眉頭,有些無語道,「不過是要你去參加初階大典,又不是派殺手來殺你,作甚這個樣子。」
「只是參加初階大典?」趙光愕然看著眼前雲淡風輕的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二哥你有看我之前收集到的情報嗎?」
他二哥什麼時候才能意識到,這世間的修行者可不是都像他那樣,為了變強不顧自己死活。
更不是世上所有的修行者,都像他那樣擅長戰斗。
趙光抬頭看向江陵城冰冷的大門,像是看著一個地獄的入口。
南楚,初階大典。
作為太祖皇帝創立,大司命林書白監修的山海大陸修行體系上升道路上最初始也重要的一環。
相比于野蠻生長,閉門造車,初階大典常被當成修行的一個捷徑。
但事實上這世上哪有捷徑?
趙光自嘲一笑。
初階大典之所以能幫助修行者快速提升等階,除了排名靠前的個人和國家能獲得大量修行資源外,就在于它將大量修行者聚集到了一起,也就意味著把原本只會少量發生的爭斗也都聚到了一起。
雖然殘酷,但趙光不得不承認,想要提升戰斗的能力,最快的方式就是戰斗。
大量的戰斗。
高手之間的戰斗。
在太平年間,不得不說初階大典的存在解決了年輕修行者沒有切磋機會的問題。
畢竟比起仗劍遠游,路上遇見一個打一架,這種集中式大亂斗肯定更高效。
然而那是在統一的太平年代。
趙光目光沉沉。
在太祖皇帝和大司命相繼去世後,修行界雖為了自身發展沒有廢除初階大典,但沒了絕對力量的震懾,初階大典自此失去了絕對的秩序。
成為了殘酷自然法則的戰斗場。
「我之前收集到的情報,最近幾年,初階大典死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趙光看著李稷幽幽開口。
修行界現在正處于一種微妙,或者說岌岌可危的平衡中。
初階大典在南楚舉辦,南楚國師姬墨作為目前最強神子和修行界領袖,明面上會多少會維持一下初階大典的秩序。
但趙光從他收集到的情報中隱隱覺得,東皇太一姬墨和大司命林書白是不同的。
那個男人也許並不相信公平,只相信力量。
在七國分裂的現在,誰都不知道在這片曾經統一過的大陸上,這種七國林立的情況會持續多久,每個國家都在暗暗準備,為自己的國家囤積力量。
從大司命林書白死後開始,南楚一直都是初階大典的絕對贏家。
再然後就是北魏和東吳。
弱國更弱,強國更強,而原本的霸主前秦則是能打壓就打壓。
當然南楚的勝利,和南楚本身有稷下學宮,優秀人才輩出也有關系。
但對于修行者在競爭中耍的各種手段,初階大典考官近年來一直都處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情況,對南楚本土的修行者更是有所偏袒。
初階大典已經不是以前的初階大典。
在現在這種亂象下,初階大典對于沒幾把刷子的修行者而言,簡直就是險象環生的修羅場,弄個不好就成為了犧牲品,變成別人進階的踏腳石和登雲梯。
趙光悲慘地覺得,他……很大可能就是那種犧牲品。
「二哥你也知道,」趙光看著李稷無奈道,「我根本不擅長戰斗。」
他晉升至今靠的是運氣、丹藥和兄長的扶持。趙光對自己的認識很明確,他生性怯懦怕死,根本不是戰斗的料。
還是當間諜細作適合他。
打起仗來,他一定是第一個逃跑的那種人。
把他丟到這種修羅場,不是想要他的命是干什麼?
「我覺得你大哥不是想要你的命。」
趙光本以為李稷要安慰他,結果李稷一開口反而更打擊人。
「要你的命不需要這麼麻煩。」
李稷看著已經被趙光丟到地上的帛書,淡淡開口,「畢竟還給你安排了人馬和新的身份。」
什麼叫不要那麼麻煩……趙光被迎頭一個痛擊緩過神來也看向地上帛書。
「你大哥這不是挺周到的麼?」李稷面無表情道,「還給你準備了個東吳大司馬之子的新身份。」
是啊,還考慮到他趙光原本在東吳的身份敏感,不能參加初階大典,特地讓他當了別人的兒子。
果然他爹死了,大哥就能為所欲為。
趙光一聲嗤笑,「田茂那老頭要是知道我成了他兒子,難道不會氣死?」
「反正他有十幾個兒子,不多你一個,」李稷淡淡道,「你大哥安排的不錯,看來這上面寫的派給你充場面的人馬大概很快就會到了。」
而他們也差不多要分別了。
趙光看著忽然冷肅的李稷,臉上充滿了趕鴨子上架的恐懼,雖知不可能但還是祈求地看向李稷,「二哥,你能不能……」
「我有我的路要走,」李稷靜靜看著他,「趙光,怎麼說我也不可能陪你參加初階大典。」
之前一直是勉強順路,但這一次不是。
初階大典強者如雲,也有不少老怪物會陪年輕人一起來,他如果被認出身份還是比較麻煩,李稷並不想橫生枝節,阻了他原本的路。
他一直以來,走的都是他的復仇路。
也是,趙光頹然低下頭,在家譜上李稷和他已經不是兄弟了,這一次已是他們同行時日最長的一次。
雖然趙光知道如果有李稷的幫助,他也許能活過這次初階大典,但他沒有足夠的理由挽留李稷。
「你多保重,」李稷看向這個萍水相逢的兄弟,他轉身頓了頓還是開口道。
「凡事以保命為先。」
正彎腰去撿地上帛書的趙光一愣,只听已經轉身的男人靜靜道。
「我們東吳不缺這點初階資源。」
東吳是高階修行者如雲的地方,更是中階大典的舉辦地。
也許趙光的大哥,那個心如鐵石的男人只是找不到合適的低階修行者才想到趙光,並不是想弄死他。
「你大哥並不是想讓你死……」
「二哥……」李稷的話被打斷,身後忽然傳來趙光怔怔的聲音。
「大哥也許不是想我死……」趙光捏著帛書夾層中的一張布條,愣愣開口。
「你怎麼了?」察覺到趙光聲音中的異樣,李稷心生不對回過頭,卻只見趙光神情復雜地看著他。
「二哥,大哥這封信里還夾著一個消息。」
如果不是仔細看,趙光險些沒有發現。
「信里提到北地最近興起的一個謠言,」趙光凝視著李稷面具里的眼楮,「但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
李稷看著趙光的眼神,瞳孔微縮。
「說。」
「那個謠言是……」
趙光捏緊手中的暗信,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李稷開口道。
「少司命復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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