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派的選擇對每個修行者而言至關重要。
夸張點說,這個選擇會決定一個修行者整個修行生涯和其畢生成就也毫不為過。
往天賦上說,如果能選擇到和自己本身天賦契合的流派,那自然是事半功倍,一生順遂節節高升。
往功利上說,如果能背靠一個有權有勢,在修行界地位較高的流派,那則是有如神助,人脈也好修行也好資源大把來。
故對修行者而言,流派的選擇是堪比投胎的技術活。
雖然有貪心的修行者會想每個學宮都試一下,但在這片空地上,發生什麼都世人皆知。上四宮之間競爭激烈,對流派選擇三心二意的修行者會在最開頭就被瞧不起。
想要在進學宮前給學長座師留下好印象,那就得一開始就選好,爭取一擊得中。
學宮選擇的這些背後講究,家學淵源的天生修行者都早已心知肚明。此時在歸辰和陳子楚嬴抱月三人面前,除了急匆匆去巨石前排隊的,還有不少人站在四塊石碑中間苦思冥想。
即便大部分人在家中都思索好了,現場每個學宮石碑下報名的聲勢依然會影響每個修行者的判斷。
此等大事,必須慎重。
陳子楚問歸辰意向,也是想看看這小子的想法,順手幫他謀劃謀劃。
畢竟這小子再無知,此等大事不可能之前沒考慮過吧?
然而就在天降的大雨間,喧鬧的人群里,陳子楚卻只見他身邊少年沒一絲遲疑立即直直看向那個被捎帶著才得以進山的少女。
「明月,」陳子楚听歸辰無比自然地問道,「你選哪個?」
這女人……選哪個?
在听到這個問題的瞬間,陳子楚就僵住了。
他另一邊正仔細打量著那四座石碑的少女無比自然地回過頭。
「稍等,我看看。」嬴抱月認真答道。
雖然陣法多少能遮掩一些天上的雨水,但畢竟不是密不透風的頂棚,依舊有淅淅瀝瀝的雨水從眾人的頭頂降落,讓整個巨石群中煙雨朦朧。
但即便煙雨再朦朧,陳子楚都能看見那兩人臉上的神情。
認真無比,沒有絲毫開玩笑的痕跡。
「你……」陳子楚握緊身側拳頭看向嬴抱月,「難道你想……」
難道她還想參加?她還想選擇?
她哪來的資格選擇?
不等他開口質疑,卻只听身邊少女咦了一聲,抬起手指向東邊,「那個學宮是怎麼回事?」
陳子楚愣了下,和歸辰一起隨著她所指方向看去,下一刻歸辰也疑惑地瞪大眼楮。
「那個攤子也是上四宮的攤子?怎麼……」歸辰看著東方的那一塊巨石,頓了一下無比誠實地問道。
「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因為嬴抱月三人是從南邊上來的,進來的時候四塊石頭中間還站著不少人擋住了,此時隨著去排隊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才一眼看見這稀奇的景象。
雖同為上四宮,但每個學宮之間多少有些差距,各自隊伍的長度也不盡相同,比如南邊的火院就是四個隊伍之間人最多的,明顯是個大熱門地點,前面隊伍都折了好幾段了。
但雖然火院人多勢眾,其他幾個也差不到哪里多少都圍滿了人,但嬴抱月和歸辰完全沒料到,居然有一個學宮面前……一個排隊的年輕修行者都沒有。
不光如此,其他學宮石桌前都站著好幾個中年修行者,看的出來是各自學宮的中堅力量。
唯獨東邊那塊石碑下,孤零零的石桌前,卻只站著一個佝僂的老頭和……一個像木頭一般杵在地面上的少年。
嬴抱月眯起眼楮。
那少年,偏偏還是她熟悉的身影。
「啊,」陳子楚在看到那一老一少站在雨中的淒涼光景之時,不由得扶額一聲悲鳴。
「許義山……」陳子楚深深嘆了口氣,「我都說了如果沒人就別一直站著了……都這樣了就別出來擺攤了……」
不知道是不是許義山慘狀觸動了他,陳子楚都沒意識到他被歸辰把上四宮招生當攤子的言論帶偏了。
「有什麼用?」陳子楚搖了搖腦袋,「還真一個人都沒有?水院今年也太慘了!」
「水院?」嬴抱月聞言看向陳子楚,目光不解,「這是水院?為什麼會一個人都不去?」
在她的記憶里,四大流派中,水法一派當年毫不遜色火法一派,是絕對強大的一個主流劍派,這才短短幾年,怎麼會敗落到如此境地?
「為什麼?」陳子楚聞言冷笑起來,「還能為什麼?還不是因為那個少司命!」
「如果不是她弄丟了青龍神,水法者怎麼會無法進階天階?」陳子楚恨恨道,「一個注定無法成為天階的劍派,又有誰會加入?!」
嬴抱月沉默了,只覺有一口巨鍋莫名其妙從天而降。
「可修行者中能成為天階的人不是鳳毛麟角麼?」歸辰在一邊皺眉問道,看著在雨幕中形單影只的那一老一少,「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
連那些被其他三個學宮拒絕的修行者都沒一個往東邊走的。
「因為這世上的人都不傻,」陳子楚聳聳肩,「而那些敢上山的年輕人,可沒一個覺得自己不可能成為天階的。」
上四宮考驗歷來嚴苛,生死不論,敢上山的都是對自己身手有自信的。且少年天才多心高氣傲,寧肯回去修煉修煉再參加其他三宮的考驗,也不願將自己的修行生涯賭在一個完全沒前途的學院上。
「這樣啊……」歸辰有些惋惜地看著門可羅雀的水院,在佝僂的老者身邊筆直地站立的少年身形此時格外惹眼。
「等等,按你這個說法……」歸辰突然覺出不對來,看著陳子楚疑惑道,「那你那個朋友為什麼會選擇水院?」
嬴抱月聞言一怔,看向那個如同門神一般站在石碑下的少年。
那個老者看上去是水院的師長,而她記得陳子楚曾說過許義山是水院的大師兄。
那時候嬴抱月還覺得以這少年的年紀居然就成了大師兄也太少見,現在她恍然明白,根本不是因為他入院早才成為大師兄。
而是因為偌大一個學宮,只有他一個學生。
「他?」陳子楚看向遠處像把劍站在雨里的朋友,心底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許義山是因為他當年沒有……」少年聳了聳肩。
「回去的路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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