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雨水在火焰的蒸騰下現出濃濃的霧氣,霧氣迷了人們的眼。
而風能驅散水霧。
陳子楚從未如此的明白他是個風法者。
隔著觀星台的法陣,他都感覺到了那陣風。
被雨淋濕的高台上起了一陣清風,吹散那雨霧,也吹動少女鬢角邊垂下的額發。
而人們也終于看見那驚人的一幕。
高台上葉思遠手中的長劍穿透了嬴抱月,穿透了那個少女的頭顱,一柄長劍保持著穿透的姿態橫在那個女子的臉頰邊。
但下一刻原本想要繼續歡呼的人們,卻發現那銀色的長劍上,沒有血。
清透的雨水從劍刃上滑過,卻沒有本該有的鮮紅。
「那是……花?」
人們看著那把劍,有人喃喃低吟,震驚無比。
「怎麼會有……一朵花?」
陳子楚怔怔看著本該刺入那女子身體的那柄長劍的尖端,簡直難以相信他的眼楮。
那里沒有血肉。
那柄劍的頂端,扎著一朵花。
柔美的花朵和冰冷的劍鋒血腥的斗場格格不入,奪走了所有人的言語。
「那是……」遠處大榆樹上的趙光都說不出話來,遠遠看著那沒有人能想到的一幕,直到少女隨風飄蕩的烏發在他瞳仁里充滿,少年才喃喃開口。
「那是她的……發帶?」
那是她的發帶。
李稷站在榆樹上,靜靜看著高台上的那一幕,到底有多少人能看明白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就在葉思遠必殺一劍到來的瞬間,那個女子只是輕輕一個旋身,原本應該扎入她眉心的劍尖在一瞬間擦過她腦後的發辮,只扎入了她的發帶。
陳子楚看著那朵扎在劍尖上的花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那居然是一朵布做的花。
居然是原本那個女子扎在發辮上發帶上的花朵。
剛剛一切發生得太快他雖然沒有看清,但也知道這代表著那個女子……躲過了那一劍。
躲過了以突刺速度為長的,火法劍第三式,火舞金蛇?
不,不光是如此。
在剛剛葉思遠近乎是趁其不備有偷襲嫌疑的一劍下,除非那女子境界高于他,不然不可能有那麼快的反應速度能躲開那一劍!
她到底……
「她不可能完全躲開那一劍,修行者的反應速度有境界上限,她到底是……」這時趙光也語無倫次地開口,但他的身邊有能為他解答的人在。
「第一招,她已經接下了。」
听到身邊李稷平靜的聲音,趙光愕然抬頭。
只是躲過不算接下一招,而他的兄長卻絕不會看錯,如果他說這個女子接下了一劍,這只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也出劍了。
可她的劍在哪里?
「鐵銹。」李稷閉上漆黑的雙眸,說出了那兩個字,而他閉上眼楮之時,終于有其他人看見了。
「這是什麼?什麼東西在飄?」
歸辰睜大眼楮,然後他看見了,漂浮在空中的無數鐵紅色的碎屑。
這時不知是從陣法的何處,射入幾絲日光,好似落日余暉。
同時打在那把劍劍刃上上銹的字上。
落日的余暉,空氣中飛舞的鐵銹,陳子楚看著眼前少女抵在男人劍格上的那把劍,從未想過這世上居然有這樣的一種戰斗方式。
陳子楚終于恍然想起,就在人群中高呼葉思遠這一劍的劍名之時,他卻听到的是一聲粗糙又尖銳的劍鳴。
而發出這聲劍鳴的劍,沒有使出任何劍法,甚至沒有幫助它的新主人格擋住敵人的長劍。
它只是被它的主人以最快地速度豎起,甚至沒來得及橫過來,卻在身側,和葉思遠長劍的劍身相擦。
到了這個時候,人們才終于發現剛剛發生了什麼。
就在葉思遠刺出那一劍時,那女子在同一時間刺出一劍,卻是朝上的方向,居然像是刺天一般,而這幾乎無目的的一劍被葉思遠的劍穿透,兩劍劍面以十字狀相交,但只是劍面相交,沒有人的劍能快到擋住葉思遠的劍。
男人的劍一往無前向前滑動,只是擦著那女子的劍面,對修行者對戰而言,這是對方的失敗,是根本沒擋住的一劍。
無意義的一劍。
然而,對那個女子而言,卻已經夠了。
看著落日劍上飄零的鐵銹,陳子楚怔然無言。
這女子拿著一把銹劍上場,無數人譏笑她的愚蠢和不自量力,但那少女只用第一招,就做到了只有銹劍才能做到的事。
「妙啊!」就在這時,陳子楚身邊突然響起一個破鑼嗓子。他還以為是震山先生,側目一看卻是個瘦得像根竹竿的書生。
瘦書生看上去不是個修行者,卻旁若無人混在人堆里,雞爪般的雙掌一拍。
「生銹的劍面比光滑的劍面要糙,摩擦力要大,自然阻力大,對方的劍刺出的速度自然就慢了,居然連這都能算出來,秒啊!」
瘦書生大聲嚷嚷,看上去瘋瘋癲癲。
陳子楚雖沒太听懂這瘋子的話,但他卻在瞬間明白了。
他不懂什麼是摩擦力,但至少知道銹劍和新劍光滑度不同,劍面相擦速度也不同,而那女子就是靠這一點在一瞬間降低了葉思遠出劍的速度。
落日劍粗糙生銹的劍面迅速從葉思遠的長劍劍尖擦到劍尾。
只是減緩了短短一瞬,但對那女子的反應速度而言,卻已經夠了。
偏身,讓劍。
她的動作行雲流水。
也許對普通人而言抵擋和躲避不能同時進行,但陳子楚看到過,他明白。
她能做到。
在她面前,任何一個破綻都是致命的,因為她絕對能精準地抓住敵手的每一個破綻。
做她的敵人,就是這樣。
而就算沒有破綻,她也能制造出破綻。
「你……」就在人群被震懾後議論紛起時,葉思遠也終于反應了過來,少年死死看著自己劍尖上的那朵絹花,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
以這種詭異形式的失敗,受到沖擊最大的永遠是當事人,他只覺得這女子肯定是耍了什麼花樣。
「你使詐,你肯定……」
葉思遠的話沒說完,因為下一刻他看見一只潔白的手從他的劍尖摘下了那朵花,隨手丟進了懷里。
嬴抱月沒有再綁頭發,少女的烏發在清風中飄揚。
「第一招了,葉公子。」
她抬起劍,用劍面拍了拍了少年有些顫抖的劍尖。
「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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