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一石擊破千層浪,在場一片嘩然。
陳子楚瞳孔一縮,猛地看向姬嘉樹,卻發現素來沉靜的友人卻忽然開口,「不對。」
的確是不對,陳子楚本能就能覺得不對,許義山不可能做這種事,下一刻像是在響應他的心聲,高台上許義山在一片嘩然中看著嬴抱月靜靜開口。
「我沒有教過你。」
少年握緊手中斷水劍,看向台下神情復雜的震山先生,一字一頓道,「我沒有教過任何人。」
震山先生點了點頭,表示相信弟子的人品。
「這女人說什麼呢?」
「許義山這憨子也不可能外泄劍法吧,這可是欺師滅祖的死罪……」
「一個女人居然會四大劍派的劍法,她莫不是從寧古塔里逃出來的?」
「西戎挑撥離間的奸細?」
觀星台下的頓時騰起騷動,且議論越來越往危險的方向傾斜,更糟糕的是陳子楚看到有幾位眼熟的師長悄悄在人群後隱去,讓他心中感覺越發不妙,而這事太匪夷所思連陳子楚都想不通,心中騰起懷疑。
若不是知道這女子真實身份……不正因為知道這女子身份,陳子楚卻更加懷疑,這個人難道真的是西戎的……
人們面對未知的事物,就會各種猜測,而這些猜測,大都會走向陰暗的地方。
姬嘉樹握緊雙拳,他不願這麼想的,但他也不明白。
「該死!」
「她一定是寧古塔的余孽!是西戎的奸細!」
然而就在人們的猜測進入最高潮的時候,那個少女卻神情清淡的開口。
陣法並不隔音,之前外圍的惡毒言論那女子停的清清楚楚,但她面上神情卻絲毫不變,姬嘉樹甚至懷疑她這時才說話就是想多听些人們的揣測。
等等,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然而就在姬嘉樹為他莫名其妙的想法愕然這時,少女清凌凌的聲音卻在喧鬧的人群中響起。
嬴抱月看著眼前死死盯著她的許義山,只是笑了笑道。
「是我沒說好,你的確沒有手把手教過我。」
外圍的污言穢語一頓。
許義山本就對謠言不感興趣,他只是想知道這女子為什麼污蔑他,為什麼會掌握水法劍,他倒要看看這女子如何解釋,卻沒想到她上來如此說。
「那你……」男人皺緊眉頭,周圍愣住的污言穢語再起。
「什麼玩意兒,不是人教的還故意這麼說?」
「嘩眾取寵,給幾分顏色就以為自己能……」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少女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的確沒教我,」嬴抱月看著許義山笑了笑,「但你讓我看過一次。」
看過一次。
台下陳子楚如遭雷擊。
他听到了什麼?
看過一次?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繼懷疑一次後,陳子楚開始懷疑耳朵。這女子這話的意思難道是……許義山曾經在她面前使出過這一招,然後她看到了,她就會了嗎?
姬嘉樹也怔怔站在原地。
「是這樣嗎?」他看著面容僵硬的陳子楚不知到底是何種心情,他開口問道,「義山他真的……」
「真的。」陳子楚如夢游般答道,正因他當時也在現場,一切都對上,所以他受到的沖擊不亞于許義山。
「我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許義山的確施展了水法劍,」陳子楚怔怔開口,「沒錯,就是這招。」
許義山當時用的那招,就是「落花流水」。
一切都對的上,但一切卻又對不上。
而正如陳子楚所料在,在听到這句話高台上許義山的臉色徹底變了,身上真元涌動,猛地劍指嬴抱月開口!
「不可能!」許義山愕然道,「就算看懂劍法,沒有成百上千次的練習是絕對做不到的!」
原本木然的少年臉上第一次涌動出如此鮮明的情緒,而這情緒里甚至帶著絕望。
如果這女子的話是真的,那他努力到現在到底是為了什麼?他相信已久的信念又到底是什麼?
陳子楚心底狠狠一震,他也相信這世上的真理,也相信這世上沒有一蹴而就的事,水法劍更是四劍派中最強調勤學苦練的,如果這女子想要攪亂這一秩序,那他絕不……
然而不等面前少年崩潰,高台上的少女卻沒有同樣舉劍,也沒有否定許義山的話。
不是嘲笑,不是輕視,只是平靜地說出事實。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練過成百上千次?」嬴抱月靜靜道。
「你……」雙眸有些血紅的許義山一怔,而台下的陳子楚和姬嘉樹也怔住了。
這世上唯一知道真相的男人,在遠處的榆樹上靜靜閉上雙眼。
「你到底……」許義山握劍的手有一絲顫抖,看著眼前靜靜而立的少女,「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第一次見到的,那個晚上。」嬴抱月道。
遠處大榆樹上趙光渾身一震,猛地看向身邊的李稷,「二哥,你……」
「十四天,」李稷睜開眼楮看了他一眼靜靜道,「她練了十四天。」
趙光想好的話沒說出口,換了句話,少年干干一笑,「二哥,你還是……那麼精確。」
知道也太精確了吧!
他真的一直在自己身邊麼?
「二哥,」趙光干干問道,「你早就知道?」
李稷點頭,「嗯,我知道。」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趙光愕然問道,這人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那個晚上,你不是和我一起看到她練劍的麼?」李稷靜靜道,「草叢里,有水珠。我看到了。」
那不是自然生成的,是在那少女揮劍後產生的,她那個時候劍法都沒成型,但李稷還是察覺到了。
雖然很細小,但那的確是屬于那個少女的水珠,她一劍一劍,一劍一劍的重復,一劍一劍的跌倒,從十幾顆水珠開始,走到今天。
而直到練成之前,那女子沒有在人面前使用過一次,哪怕之前被逼入絕境,都隱藏至今。
但即便她經過無數次練習,眼前這被揭露出的事實,還是足以震驚世人。
「只看過一次,就知道怎麼去練?」
陳子楚愕然看著高台上的少女,像是看著一個怪物。
四大劍派引以為豪的劍法,她一個都不會。
但是她看過一次,卻能明白練法,甚至不知對錯就敢去付出上千次的努力,甚至還能成功在實戰中與人對抗?
陳子楚忽然轉頭看向身邊的姬嘉樹,在看到少年臉上的震驚後,他突然一股涼意從後背直沖天靈蓋。
陳子楚見過很多少年天才,最可怕的天才莫過于他身邊的這個人。
但哪怕是姬嘉樹都沒有見到過有修行者擁有這樣的才能。
「可是這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
南楚瀾滄海邊,曬太陽的某位獸神微微抬起頭,對那不知道在哪的仇人微笑。
「以為奪走她的記憶,她就再也無法執劍了嗎?」
「不知南楚人現在領教到了沒有,」躺在石頭上的騰蛇笑起來,笑容神秘卻有著無盡的自豪和驕傲。
就算她不記得任何劍法,她也能習得任何劍法。
在石頭縫里長大的小草,只要有一絲光芒和雨露,都能成為她的養料。
她會跌倒,她會爬起,她會把一切化為自己的
這才是那名少女真正的能力。
那才是少司命林抱月,真正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