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一聲,許義山一個翻滾,彎刀刀尖猛地扎入地面,刀刃距離他後背僅僅三寸,雪亮的刀身倒映著少年泛青的側臉。
「怎麼……」高台上陳子楚目眥盡裂。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他甚至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原本形勢一片大好的許義山會突然倒下,為什麼他從未放下的劍的好友會握不住劍,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
為什麼會這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正因不知發生了什麼,所有人都無法干預這一場屠殺。
連站得最近的禮官都愕然看著眼前這場畫面,雖然一切的發展有些不對勁,但他卻始終沒看見耶律齊對許義山做了什麼,在倒下的瞬間許義山嘴唇動了動像是想做什麼,但他最終沒能說出口。
「許公子這是突然怎麼了?」
「 癥?」
「沒想到這北魏小王子居然還能反殺,真有血性啊!」
「剛剛許義山突然退了一步才被反殺了吧?所以太心軟太懦弱再強又什麼用?」
無人听見那個少年的吶喊,而這世上到底有幾個人能看見呢?
有幾個人會相信?
姬嘉樹不知道,但他卻知道許義山的情況明顯不對勁。也許在其他人眼里看上去像是突然發了 癥一般,但姬嘉樹死都不會相信,他比什麼人都要清楚,別說 癥那個男人就算手腳盡斷都不會放開斷水劍。
但就在剛剛一瞬間斷水劍落,許義山臉色發青,這一切姬嘉樹就只能想到一個可能。
那就是中毒!
可如此眾目睽睽之下,到底有什麼人能用什麼手段下毒!?
姬嘉樹本想不出,但電光火石一瞬間他卻想起了嬴抱月提到的那個她看到但他沒看到的東西。
毒針?!
姬嘉樹一瞬間心思百轉千回,下一刻他耳邊忽然響起少女的一聲輕喝。
「肋下三寸!」
這話沒頭沒尾什麼意思根本無人知曉,陳子楚愕然回頭,但就在這時姬嘉樹已經倏然出手!
一道無形的劍氣劃過陳子楚的瞳孔,同一時間擂台邊傳來一陣驚呼!
一聲輕嗤聲,這時台邊離得最近的人們才發現擂台上許義山肋骨邊地面上居然扎著一根漆黑的細針!
陳子楚睜大眼楮,側目怔怔看著還保持著伸出手姿勢的姬嘉樹。
肋下三寸。
看到姬嘉樹出手他才明白這句話什麼意思。
肋下三寸是許義山的肋下三寸,就在剛剛面對即便無劍卻依舊沒有認輸不斷翻滾躲避的許義山,從台下黑壓壓的人群里,再次射出了一根毒針,位置朝向的是……
肋下三寸。
看到的人,是一位少女。
听這一句話就瞬間出手,手中空無一物隔空用劍氣打飛那根毒針的人,是一位少年。
「是吹箭。」嬴抱月簡短解釋道,但陳子楚的內心已然翻江倒海。
吹箭疾速,毒針細小,擂台下人群密密麻麻,能穿透防御陣法的吹箭定然摻雜了高階修行者的真元,速度威力超乎想象。
足以一瞬間穿透許義山的身體。
足以悄無聲息地穿入一個偌大的擂台。
可她……是怎麼看到的?
她看到還能發出警示她的速度有多快?姬嘉樹的手速又有多快?
連吹箭的使用者也許都未曾知道這個謎題,意識恍惚的許義山轉動眼珠看向身邊地面上的毒針,一瞬間仿佛听見台下的人群里有人嘖了一聲。
下一刻。
「右眼。」嬴抱月再道。
啷一聲,姬嘉樹揚手,直接打斷擂台邊一根欄桿。
許義山歪頭看向眼角邊的再一根毒針。
他剛剛劍抵耶律齊右眼,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了他。
「左腳踝。」
姬嘉樹再揚手,擂台上許義山腳邊多了個深坑。
陳子楚和一邊的姬安歌姬清遠睜大眼楮,看著這一場無聲又有聲的隔空博弈。
少女語速飛快,少年出手迅疾。
一切發生得太快。
砰砰砰。
所有人連眨眼的時間都沒,姬嘉樹已經在嬴抱月的指揮下打落十幾根毒針。
「混賬!」
「主子讓你停手。你不是他們對手,再射就要露餡了。」
許義山恍惚中似乎隱約听見台下不知什麼人的對話,就在下一瞬,他仿佛感覺一直籠罩著他的一股陰寒的目光,終于消失了。
一切仿佛都被浸泡在粘稠的黑暗中,他拼命保持著意識,但一切從他中毒到現在也不過兩息。
一個刀起刀落的時間,那對少年少女就打出了其他人目接不暇的配合。
更多的人到了這時才反應過來。
「這……這到底是……」
「毒針?哪來的?」
「春……春華君出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毒針停歇後,擂台邊眾人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高台上浩然先生收回晚一步伸出的手,神情復雜地看向比他稍低處靜靜伸手而立的姬嘉樹。
為了第一時間做出反應,這一次,姬嘉樹沒有放下他的手。
「摘花打物,飛葉傷人……」
「何等精準的真元……」
看著擂台上斷裂的欄桿和坑坑窪窪的地面,越來越多的人震驚地看向上首站立著的姬嘉樹。
剛剛的記憶復蘇,人們才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之前還有根筷子,但此時姬嘉樹手中空無一物,卻只用真元就能隔空穿越那麼遠的距離精準打飛毒針,還未曾傷到許義山一分一毫。
這實力足以讓人膽寒。
但在意識到姬嘉樹的實力之外,也有人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等等,剛剛我好像听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原來你也听到了?那是誰?」
「好像是在說什麼方位,難道是她在指揮春華君?」
「騙人的吧……等等,難道是……」
姬嘉樹看著擂台下意識到了些什麼的少數高階修行者遲疑地……看向他身邊少女。
「剛剛說話的人是……春華君的未婚妻?」
「怎麼可能,你肯定是幻听了,一個女人怎麼可能……」
然而就在這時,看著滿地毒針,眼中劃過一絲憤怒又難以置信瞪著滿地坑的耶律齊猛地大吼,再次提刀向許義山砍來。
「什麼毒針,都是你這南楚人的花招罷了!」
「都打成這樣還不認輸,看來你這賤民是真的想死!」
「本王子就給你一個機會!」
禮官愕然看著眼前這一幕,猛地趕入其中道,「耶律殿下,等等,有人介入您先停手,這事要先查明……」
「去你的查明!」然而耶律齊一把推搡開禮官,「這小子已經輸定了,看清楚,是他在找死!」
「許公子,你要不先認輸……」禮官看著已經無力戰斗的許義山一頭是汗,只要一方不認輸,按照規則時間不到禮官也不能強行停止。
但耶律齊顯然是不會認輸的,而這個不要命的稷下學宮弟子……
可這時誰都沒想到,原本倒地的許義山咬緊牙關以手支地,居然半坐了起來。
陳子楚睜大眼楮,看著許義山一把抹掉嘴角流出的黑血,嘶啞開口,「我……不認輸……」
這個憨子!天大地大命最大這人怎麼就不明白!
陳子楚急得要叫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場間卻響起耶律齊嘲諷的大笑!
「不認輸?也是,我听說你那什麼水院就你一個弟子?」少年舉起彎刀,笑容扭曲。
「你認輸了你們學宮就沒人了,真可憐,既然這麼孤單我就送你去地下找鬼作伴吧。」
耶律齊大笑著開口。他的笑容張狂,聲音在整個大廳里回蕩,但擂台邊所有修行者卻無一人敢反駁他。
耶律齊看了許義山最後一眼輕蔑地開口。
「去死吧。」
「水院唯一的弟子。」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在一片死寂里,卻響起一名少女平靜的聲音。
「誰告訴你,水院只有一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