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看著姬嘉樹微微眯起的眼楮,陳子楚卻忽然嘆了口氣。
「我還是算了。」他聳了聳肩道。
姬嘉樹微微一怔,「可你不是風院的大師兄麼?你難道不想……」
「不想,」陳子楚干脆利落道,隨後眯起眼楮盯著姬嘉樹,仿佛要看到少年的心底,他淡淡開口,「我是風院大師兄又怎麼了?想和她試一下的人不是我,是你吧?」
姬嘉樹一愣,眸光有一瞬的僵硬。
陳子楚看這個樣子就知道是某個一心修煉的春華君毛病又犯了。他看向高台上即便面色蒼白鏖戰如此之久,氣息還沒有一絲紊亂的少女,看來這個女子身上的確有某種特別的東西。
居然讓身份太高反而無法下場的春華君都產生了興趣。
「忠告麼?」陳子楚看向一邊神情復雜的姬嘉樹,「不能用子寒用過的劍法?什麼叫做不要把她當做一般的等階七?你發現了什麼?」
姬嘉樹收起眼中的情緒,頓了頓靜靜開口,「之前但凡有修行者在她面前用過的劍法……可能都被她破了。」
還有一句話姬嘉樹沒說,他甚至懷疑那個少女看過一次就能學會。
就算學不到全部……想起之前讓耶律齊連中兩刀斷兩根肋骨在效果上近乎完美的四方斬,姬嘉樹懷疑這女子能用她自己對劍法的理解達到同樣的效果。
每一場對戰,對手的每一招,對她而言也許都是一場啟發。
對她的殺意甚至都能成為她的養料。
她能在最快速度中從各種劍法中掘取她需要的東西用于實戰。
以戰養殺,越殺越強。
愈戰愈強,那種只在父親醉酒後淡淡的言語中談到的人,姬嘉樹今日才發現,居然真的存在。
但這一點他暫時還沒打算說出去,使用和能擊破還是兩回事,畢竟在修行界還有一個常識。
那就是風火水雷四派的劍法之間是相克的。比如火法與水法相克,火法者就無法使用水法劍,一個劍派的劍客基本是無法使用其他劍派的劍法的。
不然的話之前的劍派選擇就成為了笑話。
嬴抱月之前使用其他門派劍法的時候一般都是只借用了一小部分,只有這些並不能說這女子是會了這些劍法。如果這個時候就斷定她身為水法者卻能使用火法劍或者是雷法劍實在是為之過早。
但即便如此,只看上幾次就能破解其他門派劍法,也未免太過可怕。
破解。
這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
但陳子楚聞言硬是愣了好一會兒,他隱隱約約有一些猜測,但他猜是一回事,姬嘉樹說出來是另一回事。
「這是真的麼?」他倒吸一口涼氣,姬嘉樹看著擂台上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氣,「我不知道。」
陳子楚這次更驚訝了,因為這麼多年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友人說出「不知道。」
在同一輩人中,姬嘉樹一直代表的都是無所不知和無所不能。
從未有人能打破。
「那不是一般的等階七又是什麼,她不是剛剛才破境嗎?」陳子楚繼續問道。
姬嘉樹看了一眼注意力都集中在擂台上的姬安歌和姬清遠,沉默了一會兒,看著擂台上再一次迅速結束戰斗少女的身影,輕聲開口,「我懷疑她同境界無敵。」
「什……」陳子楚差點被嗆到,大聲咳嗽起來,「這是……」
這他還真沒想到。
這簡直不像是春華君會說出的話。
但就在這時陳子楚忽然想起什麼,看向擂台北邊還一片混亂的北魏人的地盤,他瞪圓了眼楮,「你是說……」
「還記得我說過麼?耶律齊半年前還只是等階七,但卻不知因為什麼的理由忽然破境。」姬嘉樹淡淡開口。
雖然現在看來,比起擂台上的那個少女,耶律齊這個破境速度真是再正常不過了……但之前姬嘉樹依舊覺得耶律齊境界不穩。
「耶律齊應該是用了什麼外力破鏡,所以他的實際實力應該是在等階七和等階六的臨界點。」
高于等階七,低于等階六。
某種意義上依舊可以算作等階七。
而就在嬴抱月升上等階七後,便打敗了他。
等階六是參加初階大典的最高等階,是每個學宮和隊伍頂端的修行者才能有的。在繼子和高階都極少插手的稷下之宴里,剛剛耶律齊之後挑戰嬴抱月的修行者,多為等階七。
明明是同境,還是比她早早破境不知多久的同境,但那個少女卻展現出了極為可怕的壓制能力。
誰都沒想到,戰國七年的南楚稷下之宴,會變成一個少女一個人的擂台。
「是斷水劍的作用吧……」
「是啊,肯定是因為斷水劍……」
擂台邊人們找著各種各樣的理由,但姬嘉樹卻知道根本不是因為如此。
縱然有斷水劍的加成,但斷水劍是認主的,在月兌離許義山這麼久之後根本沒有其他人能完全發揮斷水劍的威力。
「第十……三場!」
「十……十四場!」
全場只剩下禮官愕然的聲音。
太快了。
就在人們質疑的時候,那個少女的記錄還在不斷刷新,終于有人發出了質疑。
「她……她就不會累嗎?」
「真元就不會枯竭嗎?」
「看這女人還能逞能到何時!」
這不是到現在才有的問題,就在她打敗耶律齊的時候,所有人就都以為她已經精疲力盡了,繼續應戰不過是逞能,但誰都沒想到她真的贏到了這個時候。
上一次見到這麼可怕的輪盤戰,陳子楚還是在他身邊的這個人上場的時候。
但這根本不是一回事,陳子楚很清楚他身邊這個家伙有多可怕,不說當時姬嘉樹是等階六甚至有人說他已經能沖擊等階五。曾有人保守估計過春華君的真元量至少是同境界普通修行者的三倍以上……
可眼前這個女人……
看著姬嘉樹專注的目光,陳子楚忽然心頭一跳。
不會吧……
難道比姬嘉樹比同境界的差距還要大嗎?
「我以前曾經听過一個說法,」而就在這時,姬嘉樹忽然開口把陳子楚嚇了一跳,卻只見身邊少年看了他一眼,「話說子楚,你剛剛為什麼不願意去和她對戰?你去的話也許風院會獲勝。」
畢竟陳子楚是等階六。
但現在按照這個勢頭下去,今年的稷下之宴也許會發生不得了的事。
「你不是也說也許,」陳子楚看了他一眼神情復雜,「如果我說我覺得我贏不了,你相信嗎?」
姬嘉樹一怔,陳子楚忽然一笑。
「我打不贏子寒,子寒敗給葉思遠,葉思遠敗給許義山,許義山敗給耶律齊,耶律齊不敵她,」陳子楚笑了笑,「按照這個順序,我打不贏她也不是正常嗎?」
這都是什麼算法……
姬嘉樹目光無語,卻只見陳子楚收起臉上的笑意,「你剛剛說你听說過什麼說法?」
姬嘉樹目光一頓,隨後靜靜開口,「我曾經听說過,有一種人,最能適應輪盤戰,而稷下之宴的輪盤戰的規則,當初也是為了培養這些人設立的。」
陳子楚目光猛地一凝,在一瞬間,他忽然知道姬嘉樹要說什麼。
因為他就是出身于那樣的家族。
「那就是……」姬嘉樹看著他的眼楮一字一頓道,「戰場上的兵士。」
戰場上不會有任何一個兵士打完一場就結束,也不會有人只面對一個對手,打不完的敵人,戰斗到極限,這就是戰場上的兵士。
而這樣的兵士,擁有更強大的耐力和在體力真元枯竭的情況下戰斗的意志和能力。
看著擂台上的少女,姬嘉樹輕聲開口,「她,會走到多遠呢?」
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而就在那個時刻到來,結束的鐘聲終于敲響了。
「第二十場!」
「時間到!」
時間到,鐘聲敲響,一切都結束了,但所有人,恍如夢境。
「二十場……十五場……」陳子楚喃喃開口,姬嘉樹怔怔看著這一切。
「稷下之宴,水……水院勝!」
「總獲勝數,十六場!」禮官宣布最後結果的聲音在會場中回蕩,但很多人甚至無法理解這個數字,愕然看著那個扶著欄桿站在擂台上的縴細身影。
「居然超過了春華君當年的十三場……」
「水院居然真的贏了……」
在水院十六場的勝利中,有十五場是一個少女帶來的。
所有人愕然看著這一切,長久的說不出話來。
許義山怔怔抬起頭,看著那個渾身被鮮血染紅的少女站在擂台上對他笑了笑,輕聲開口。
「師兄,我們贏了。」
她答應他的事,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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