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嘉樹靜靜注視著近在咫尺的少女的面龐,如果說之前他只是覺得有那麼一些不對勁,但經過昨晚一夜足夠長的時間,他已然能夠察覺。
這個少女的呼吸遠比尋常人要悠長平靜。
因為姬嘉樹突然的俯身,原本半身都已經起身的嬴抱月只好又躺了回去。
但眼前的少年卻似乎沒有意識到他們之間此時距離的有多近,明亮的眼楮滿滿的疑惑。
姬嘉樹俯身仔細地看著平躺在床榻上的少女,只因突如其來意識到的一切而驚訝不已。
這份呼吸中的悠長平靜他並不陌生,這與尋常修行者打坐修行時全神貫注後所進行調息時的韻律很像,所以之前他每次和這個少女相處的時候並沒多麼注意。
但經過昨晚那麼長時間兩人單獨又沒有別的事打擾的相處,姬嘉樹震驚地發現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對這女子而言,對其他修行者而言全神貫注後才能做到的調息,是她一直都在進行的呼吸。
無論是在白天還是黑夜,無論是在清醒的時候還是在睡覺的時候。
換句話說,如果他猜測的一切是真的,這個少女真的能做到這樣的事的話,那意味著全天十二時辰,她無時無刻不在修行。
可……怎麼有人能做到這樣的事?
看著被他籠罩在身下但呼吸絲毫未亂的少女,平素被其他同窗夸贊心如止水的姬嘉樹,第一次無法再保持平靜。
在過往那麼多年以來,不是沒有修行者嘗試過這樣的事情,但平素修行者調息都需要抱元守一有合適的地方打坐集中精神才能做到,把這樣的事變得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談何容易?
如果都能做到這樣的事,修行也談不上修行了。
姬嘉樹緊緊盯著眼前的少女的眼楮死死咬緊了嘴唇,等待著她的答案。
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年全神貫注的雙眸,嬴抱月卻有一絲走神,明明是這樣的姿勢,但他們之間卻沒有任何和風月有關的情緒。
姬嘉樹眼里滿滿的求知欲,如此專注和純粹讓她想起第一次在巨靈木听到這個少年的聲音之時的事,那時他也是如此迫切地追問和修行有關的事。
南楚春華君專注修行還真是名不虛傳,這人如果生在上輩子她待過的那個現代世界,一定是個一等一的學霸,極富鑽研精神的那種。
呼吸嗎?
嬴抱月躺在床上看著頭頂上少年的臉龐,模了模自己的唇和咽喉,腦海中浮現出她小時候無數次沉在雲夢澤中窒息訓練的記憶。
「我覺得你大概猜到了,」她看著姬嘉樹笑了笑道,「不過很特別嗎?」
姬嘉樹面色變了。
下一刻他閉上眼楮,集中起全身的所有注意力,將呼吸聚攏,變得悠長,盡量和上這個女子的節奏。
像調息那般深遠,與調息甚至都有些不同,更為穩定平靜,還有著一些他沒弄明白,從未見過的東西。
這時姬嘉樹終于明白了為什麼昨夜氣息紊亂的孟施能在這個女子的手下那麼快的恢復,因為她用自己的呼吸引導了他。
「我不太清楚,但和修行時的調息很像,」姬嘉樹睜開眼楮道,但就在他睜開眼楮的瞬間就能感覺到他的調息已經斷了。
連他都沒辦法一邊和人說話一邊調息。
但眼前少女的呼吸還沒有亂。
有些東西像是被刻在她的骨子里,真的像是吃飯喝水一般,已經成為了本能。
「修行的調息嗎?」嬴抱月頓了頓看著他道,「好像的確有這麼一回事。」
從原理上來說,的確能說的過去的,但姬嘉樹不說,她還真的不知道。
因為和修行相關了,所以她不記得了。
對她而言,這的確就是呼吸的方式。人能忘記很多事,但卻忘不了生存的本能。
她的仇人奪走了她的很多東西,但這世上奪不走的東西,依然存在著。
「你是怎麼做到的,」姬嘉樹盯著嬴抱月的眼楮問道。
如果她能做到這樣的事,她身上真元速度增長的不同尋常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問題讓人無法理解的就是,怎麼有人能做到這樣的事。
「熟能生巧,」嬴抱月看著他笑了笑,「小的時候練過。」
說起來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姬嘉樹怔怔看著眼前的少女,但正因為是他,才知道是多麼不簡單的一件事。
那麼多人想要做到,卻都失敗了的嘗試。
如果只是訓練就能做到,那到底是多麼刻骨銘心的訓練,才能做到這樣的事?
而姬嘉樹不知道的是,那份銘刻在嬴抱月骨子里本能比尋常人想象的還要強。
甚至穿越了時空和依然存在的。
直到今日,在被剝奪至此的現在,依舊能化為她的力量。
就如沒有人知道,她被剝奪之前是多麼強大一般。
看著眼前少年愕然的神情,嬴抱月躺在床上微微笑了笑,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姬公子,還有什麼問題嗎?我要起來了。」
「起……」姬嘉樹回過神來猛地一愣,才發現他剛剛干了什麼,少年猛地退後一步,好在他是修行者步子穩,不然嬴抱月擔心他險些閃到腰。
「抱……抱歉,」姬嘉樹有些手足無措的賠罪,「剛剛我太……」
太驚訝一時專注其中,但禮節上卻唐突了女子。
看著行禮姿勢無比標準謙遜的少年,嬴抱月有些想笑,但看著他認真的模樣,沒好意思笑出來,最後目光卻有些怔忡。
昨晚姜元元胡鬧的舉動,其實有為難他們的心思在,但其實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一場婚約也是,目前也保持在了對他們雙方傷害最小的程度上。
當然有姬墨閉關還沒出來攪局的原因在,但很多事上,也多虧了這位姬二公子的清風明月。
也不知姬墨是怎麼生出這麼清風明月的兒子來的。
雖然他的父母包括和母族和她當年曾有過過節,但他的確什麼都沒做。
「不過是些小事,姬二公子你不用在意。」
嬴抱月看著站在三丈開外依舊在行禮的姬嘉樹,起身下床走到他身邊,笑了笑道,「話說二公子,關于之前我們說的解除婚約的約定。」
姬嘉樹聞言一怔抬起頭,只見眼前少女認真地看向他,「如果這一次能成為魁首,我會借此向南楚二殿下提出,解除我們的婚約。」
嬴 日那邊講不通,但姜元元現在看來還是有些手段並且似乎有想利用她的心。如果她輸了本來婚約也就不成立,但如果她贏了,那麼在姜元元面前,她也擁有了一些籌碼。
看著面前的眸光純粹的少年,嬴抱月目光寧靜。
她受他幫助良多,但她身份和時間有限,並不能為他做些什麼。
唯一能做到的那件事。
那就是放他自由。
「那個約定?」姬嘉樹一愣想起之前他和嬴抱月關于婚約的約法三章猛地反應過來,但想起還在閉關的父親和深不可測的姜元元他頓了頓開口,「倒也不用勉強……」
這女子的處境已經很艱難了,如果說他當初的確迫切想解除這個婚約,但此時在知道她面對著什麼東西的時候,他卻有些……
「不論發生什麼,」而就在這時他面前的少女笑了笑看著他認真道,「我一定會遵守解除婚約的約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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