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的夜色下,少年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他坐在椅子微微抬起頭像是要看向窗外,身邊的北寒閣弟子聞言一怔隨著他的動作同樣抬起頭,兩人的視線穿透窗戶,看向窗外長城下的萬家燈火。
看向屬于他們的,北方第一強國。
北魏國都,洛陽。
北魏,長城內六國三大強國之一,在太祖皇帝嬴帝的鐵蹄尚未踏足之時,于前朝四分五裂之際由第一代北魏王拓跋雲在北方建立,成為名副其實的北方第一強國。
北魏的國姓原本為拓跋,後太祖皇帝嬴帝統一大陸,吞並各國,當時的北魏王拓跋燕戰敗宣告臣服,北魏自此成為大秦的諸侯國。
秦帝國一統天下百廢待興,在驟然變大的疆土的統治難度下,太祖皇帝嬴帝拒絕了國師大司命林書白提出的將分封制改為郡縣的提議,決定在帝國建立最初的十年內依舊實行分封,保留歸順的長城內五大諸侯國。
同時又因為秦王室到了嬴帝那一代本身人丁稀少,嬴帝自己只有兩個公子,實在沒什麼人選足以分封。
于是嬴帝選擇暫時替換臣服各國的王室,從各國原本王室分支中選擇對其效忠的家族成為各國新的王室,幫助他管理偌大的國土,待江山穩定後,再慢慢收服各國。
這種先打江山再消化的戰略本來沒什麼問題,太祖皇帝嬴帝靠他這樣的過渡性的措施保證了帝國建立初期的穩定,各大諸侯國內的新王室都忙著鞏固自己的地位沒時間搞分裂,要麼和原來的王族打好關系,要麼就徹底誅殺原本的王族以絕後患。
其中北魏的新王室選擇的是前一種。
作為游牧民族,全民皆兵的北魏長期以來實行的就是貴族制,拓跋氏雖然是原王室的,但幾大北方貴族世家的勢力一點也不比其小。
在太祖皇帝嬴帝的支持下登上北魏新王之位的是耶律氏,而登上王位的耶律氏之所以沒有誅殺戰敗的拓跋氏,就在于耶律氏和拓跋氏兩家之間世代通婚,本就互為分支。
拓跋氏當王的時候,耶律氏是拓跋的分支,而耶律氏稱王後,拓跋氏就成為了耶律氏的分支。
順便一提,當初太祖皇帝選擇各國新王的時候選擇都是年紀較大的世家家主,曾有人猜測太祖皇帝此舉是準備讓這些老家伙干幾年,死了之後正好收回諸侯王權。
但世事總是出人意料,之後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在七國之主中,最先死的反而是太祖皇帝。
當然在太祖皇帝死後,也有幾位一代諸侯王撒手人寰,如今的山海大陸上,長城內六國只有三個國家還是當初太祖皇帝分封的異姓王當政,其他兩個已經替換到二代,前秦最特殊,是唯一一個替換到三代的。
當然,也正因為前秦的後繼無人,才導致了如今山海大陸當初的諸侯王反叛自立為王,帝國破裂,七國林立的局面。
大陸局勢暫且按下不表。
現如今的北魏王耶律宏已經年過六旬,是山海大陸唯三的老王之一。其嫡長子耶律朗也已經四十了,耶律氏一族人丁興旺,耶律宏有八個兒子,三十余位孫兒,隨著耶律宏的年老多病,北魏內部關于下一任北魏王的人選的爭奪也逐漸變得激烈起來。
而在北魏王位之爭中,影響力最大的勢力不是北魏原本的貴族世家,卻是另一個勢力。
北魏,北寒閣。
站在窗邊的北寒閣弟子收回視線,看向坐在椅子上被他喚作「大師兄」的少年。
窗外經過這個房間的北寒閣弟子都會在門口駐足行禮,足以顯現出這個房間主人在北寒閣中的地位。
南有稷下,北有北寒。
稷下學宮和北寒閣如今已經成為了修行界最大的兩股勢力。
雖然在這樣的北寒閣擁有如此舉足輕重的地位,但坐在椅子上的這個少年看上去卻不過弱冠年紀。
北魏人大多人高馬大,再加上經常騎馬射箭,一般都身材魁梧,膚如古銅。
但這個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容顏如玉,身形勻稱,皮膚是不常見日光的白皙,看上去不像是北魏人,更像南方的水鄉公子。
而更不同尋常的是,不知是何等原因,他的雙眼之上系著一條白綾,布條直直系到腦後,將雙眼完全蓋住。
剛剛這人抬起頭看似是看向窗外,但他身邊的這個北寒閣弟子心中很清楚,這人應該是看不見才對。
但即便如此,每次看到這人抬頭,他依舊會覺得這人仿佛是在看著什麼,面對自己的時候,更是仿佛被這人看到了心底。
到北寒閣已經兩年了,每次看到這一幕,這位名喚王竹升的普通北寒閣弟子依舊會心頭一緊。
「阿升,怎麼了?」注意到了身邊弟子的視線,坐在椅子上眼縛白綾的年輕公子微微一笑,「看」向他問道。
王竹升背後泛起一陣寒意,果然如之前那些老弟子所說,他們這位大師兄雖然是真的看不見,但凡事還是當他能看見為妙,不然很容易被他「看」出破綻來。
「我是在想……拓跋師兄,你真的要去南楚?」看著眼前人隱在白綾後的那雙眼楮,王竹升結結巴巴地說道。
沒錯,拓跋。
也不怪他會緊張,只因他眼前的這位少年不光是北寒閣內舉足輕重的等階五修行者,更是北魏境內僅次于王族的第二大世家,原王族現後族拓跋氏的人。
拓跋氏在退下王位之後,在與南楚葉氏交好的同時,也開始效仿南楚葉氏,專注于聯姻,成為了山海大陸有名的後族。
現如今老北魏王拓跋宏的第六任王後就是拓跋氏的女兒,王竹升听說拓跋氏也曾想將嫡女嫁給拓跋宏的長子耶律朗為妻,但不知耶律朗使了什麼手段,最終只是納了庶女為側室。
拓跋氏的聯姻大業雖然在耶律朗這里受挫,但其實其在聯姻一舉上至今取得的最大成就不是在北魏王室,而是在這里。
在這個地方。
王竹升環視著這間屋子,這里是北寒閣十二閣中最寬敞的一間,也是北魏國師北寒閣閣主大弟子拓跋尋的房間。
坐在椅子上的這個眼縛白綾的少年,正是北魏拓跋氏的子弟。
拓跋氏第十八代家主四房之子,拓跋尋。
同時他還有另一個身份。
「不是我想去南楚,」坐在椅子上的拓跋尋看向王竹升微微一笑,「只是師妹既然敢將信直接送給我,她肯定事先也送信給了姑母。」
沒錯,姑母。
王竹升聞言瞳孔一縮。
之所以說北魏拓跋氏聯姻上最大的成就是和北寒閣不是和王室,就在于拓跋氏的老家主曾經慧眼識珠,將嫡女嫁給了一個北魏境內沒有世家背景的無名青年。
這個無名青年沒有在北方代表貴族地位的復姓,更沒有家族助力,當時所有人都笑是拓跋老家主犯蠢,現如今卻沒人再能笑得出來。
只因這個無名青年,他姓許。
正是如今的北魏國師,玄武神子,許滄海。
拓跋尋的姑母,世稱容夫人的北魏拓跋氏家主之妹拓跋容,正是北魏國師許滄海正妻,北寒閣的閣主夫人。
「如果師父沒去閉關這事還好說,但現在師父閉關閣內夫人做主,」拓跋尋看向王竹升無奈地攤開雙手道。
「姑母向來對師妹听之任之,我要是不去,別說北寒閣恐怕都要被趕出拓跋家了。」
「這……怎麼可能……」王竹升聞言一驚,愕然開口。
「畢竟,」拓跋尋模了模眼上的白綾,看向他微微一笑,「在拓跋家眼里,我不過是個缺陷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