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秋風

在山海大陸上,天涼下來只是一場秋風的事。

隨著天氣一天天變涼,南楚丹陽城內也發生了很多改變。有些是好的變化,而有的變化,也不知是好是壞。

「沒想到初階大典結束已經過了一個月了。」

姬嘉樹坐在清安院里和姬清遠對坐飲菊花酒,放下手中酒杯環視四周有些蕭瑟的院落,有些感慨道。

「的確是過的很快,」姬清遠道,「不少北方的修行者都已經離開南楚了。」

東吳位于山海大陸東南的位置,從南楚前秦中唐三國前往都是一個月左右的車程。而後遼和北魏距離遙遠,這兩國的修行者基本上無論是想參加中階大典還是想要觀戰的,基本上都不再回本國,而是直接從南楚走。

「听說中階大典舉行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姬清遠看向桌子對面的弟弟,貌似不經意地問道。

他沒有參加的資格,更沒有獲得這些訊息的渠道。

「定下來了,」姬嘉樹看向對面的兄長道,「開幕儀式定在十一月初十。」

今日是十月初九。

姬清遠聞言拿著酒杯的手一頓,「那你出發的日子定下來了麼?」

「嗯,」姬嘉樹點頭,「就在明天。」

「怪不得你今日來找我喝酒,」姬清遠聞言在半空中停了一會兒的酒杯舉至唇邊。

「我這些天不是經常來麼?」姬嘉樹聞言笑了笑,說完他環視著身邊的院落,在西院牆角邊樹下的地面上,還能見到些許血跡。

這是那一天那個女子在院中為那個男人手術之時留下的。

在那之後,清安院中還發生了不少事,也正因如此他才覺得這一個月過的如此之快吧。

嗅著酒杯中菊花的香氣,姬嘉樹深吸了一口氣,

和其他在丹陽城中養精蓄銳的修行者比起來,清安院眾人這一個月依舊是過得驚心動魄,而他因此也養成了一個新的習慣。

姬嘉樹靜靜看向對面一手執一書卷,一手執酒杯喝酒的兄長。

這些天來,他身上發生的最大變化,就是他開始每日造訪清安院。他的兄長也開始允許他進門。

思及此姬嘉樹神情有些復雜。

這一變化也不知對他而言是好還是壞。

但他們開始像一對正常的兄弟一般相處。剛開始各自還有些拘謹,但之後同時面對某種處境習慣後,兩人忽然有了默契,哪怕是對坐也能各干各的。

「你是經常來,」姬清遠的目光從書卷上挪開,看向對面一只手端酒杯一只手捻著劍訣的弟弟,「但你又不是來看我的。」

只不過是他想找的人不在,這小子才二十幾天如一日和自己一起在院子中干等。

听到兄長的話姬嘉樹笑了笑,目光穿過東院看向西院某件緊閉的廂房,「她又跑了吧?」

「是啊,上午還在看地圖,但就在你來的前一刻鐘,氣息消失了。」

看向天邊一寸寸沉下的夕陽,院中的光線暗了下來,姬清遠合上了書卷,看向姬嘉樹無奈地開口。

「地圖……」姬嘉樹聞言眸光微頓,看向姬清遠問道,「大哥,你的那些圖……她難道都看完了?」

姬清遠聞言點頭,「不光看完了,還畫了二十幾張。」

少年聞言難掩震驚,畢竟他還記得那一天姬清遠抱給她的地圖和地理志足足有十二卷,尋常人哪怕三個月都看不完,她居然全都看完了?

姬嘉樹還記得,就在二十多天前,樓小樓重傷後第一次醒來的那一天,清安院中同時收到了前秦王後有孕的這個大消息。他還在擔憂嬴抱月會如何面對著這個對前秦王室意義非凡的消息,卻沒想到那個少女從房中走出,第一件做的事是向姬清遠借東西。

院子里的人看著她氣勢洶洶的模樣,還以為她要借什麼,卻沒想到嬴抱月看著姬清遠認真道。

「清遠,我想要借你有的秦楚吳三界附近的所有地圖和地理志。」

在山海大陸上,前秦南楚東吳三國接壤。這三國本身的地形不算復雜,但偏偏三國交界的地方地形卻十分復雜。

諸如雲夢澤瀾滄海雲霧森林這樣的絕境,都位于這三國的交界處。

姬嘉樹大概能猜到嬴抱月要這些地圖干什麼,但一般修行者要查去東吳的路,可以直接查官道圖。當年秦太祖皇帝建立秦帝國之後,實行了車同軌書同文制度,修建了大量官道,並將其繪制成冊。

這一施政可謂是渮澤後代,即便如今秦帝國不在了,那些官道卻依舊保留著,官道圖更是家家都有,出行查詢十分方便。

但嬴抱月開口要的卻不是官道圖,卻是三國交界區域的所有地圖和地理志。

姬嘉樹听到的第一次反應就是……她能看到完嗎?

要知道姬清遠的院子里什麼不多,就是書多。

雖然他們的父親從小不允許姬清遠和姬安歌兩人出門,但吃穿用度上沒有苛待,只要是想要的東西只要發話都有專人為他們購買送進清安院。

而姬嘉樹從小就知道他這個大哥的不愛奢侈,最大的愛好就是買書。又因不能親自出門挑選,姬清遠買書基本上都是讓家僕一車一車的運。書局新出多少,季二就會給他搬回來多少。

因為不被允許修行,姬清遠從小就一直泡在書卷之中。而不知是不是很少有機會出門,家僕給他搬回來的那些書里,姬清遠最愛收集地圖和地理志,可以說是在書卷中游遍了山海大陸的河山。

姬嘉樹小時候見過他大哥的那些地圖和地理志,足足塞滿了十八個大書箱,令人嘆為觀止。嬴抱月要的雖然只是三國交界地區的,但他相信量也不會少。

果不其然,听到嬴抱月的話姬清遠愣了愣,但還是听話地帶著書童去了自己的書房,一刻鐘抱出一個大箱子,里面裝著足足十二卷書冊。

而更讓姬嘉樹意想不到的是,嬴抱月沒有被這些書量嚇到,而是將所有圖冊照單全收。吩咐歸離歸辰照顧好樓小樓後,抱著這口書箱進了姬安歌的書房,隨後三天三夜沒有從里面出來。

姬嘉樹擔心她看地圖再看得心神受損昏倒在書房里,就每日來清安院報道,坐在院子里邊喝茶邊練劍訣。

當然也不是他一個人,他還有原本還有幾位茶友。

但很快他就發現,那位少女所作之事不光是在屋里看地圖。

那件事是從第四天開始的。

那一天看著看著姬嘉樹忽然發現……屋子里的那個少女不見了。

「話說今天天又黑了,」姬嘉樹看向太陽落下後,正忙著在院子里四處點燈的季三和姬安歌的侍女們,微微嘆了一口氣,「昭華應該已經抓到了吧?」

「應該差不多了,發現的及時,昭華君的腳程又快,」姬清遠借著點亮的燈籠,看向桌上一本攤開的地圖。上面靠西的一條荒郊野嶺上用朱砂筆畫了一朵小紅花。

這獨特的筆法一看就知道是誰畫的。

「今天就只剩西河這最後一條路了,她也差不多該死心了吧,」姬清遠望著那朵小紅花嘆了一口氣道。

「死心嗎?」姬嘉樹聞言看向天上升起的下弦月。

某種意義上,那名少女是他見過的和這個詞最沒關系的修行者。

……

……

此時丹陽城城西外三十里,一片名為西河的山嶺之下,也有人在仰望初升的月亮。

月色很美,但少女緩緩將視線往下移,卻只見月色打在一張青銅面具上,發出幽幽的光。

嬴抱月收回目光,看向擋在她前路上的青衣男人。

「路探完了?」

李稷站在前方,面具中漆黑的眼楮靜靜看著她淡淡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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