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射雕

黑馬圓溜溜的眼楮眨了眨,不知為何嬴抱月居然從中看出了三分薄涼三分譏笑四分漫不經心。

「好了,是你受委屈了,」嬴抱月模著它的頭,「後來的事我都听多多說了。」

錢伯方告訴她,當初她被撤去軍務永不允許靠近永夜長城後,有不少將領嘗試霸佔她的戰馬,可她的馬過于桀驁不馴,哪怕被劍扎矛刺都不允許其他人騎它。

但因為它過往戰績實在有名,甚至有號令群馬的能力,新來的將領也舍不得殺它,最終將開除了它軍馬的軍籍,去掉了軍馬的烙印,關到了司馬監,當種馬。

這听著像是它夢寐以求的工作,但嬴抱月听錢伯方說,到了司馬監後它開始不吃不喝,餓得骨瘦如柴差點將自己餓死,好在失去軍籍的馬就可以買賣,錢伯方無奈之下幾經輾轉,花了大價錢才將它買了回來。

嬴抱月的目光落到了黑馬臀部的一塊凸掉的皮毛,那里還能看到被強行切掉的軍馬烙印的痕跡。

不知當時它又是何等的疼痛掙扎?

為什麼還會選擇相信人類呢?

兵戰開始之前,她將黑風托付給了錢伯方照顧,她知道錢伯方的確有能力將它安插入騎射戰的馬群中。

但前提是,黑風願意重新成為戰馬。

它是最驕傲的馬,寧死也不會做自己不願意的事。

她抱緊了脖子邊老馬粗壯的脖子,「你願意嗎?」

黑色的老馬眼中露出一絲復雜,下一刻低頭舌忝了舌忝她的臉。

嬴抱月笑了,抱著馬脖子,翻身上馬。

眾人看著這一幕不知說些什麼,這時遠處的高台上響起了騎射預備開始的鐘聲。

牽馬的一刻鐘結束了。

「這一場居然大部分人都上馬了。」看著少年少女們縱馬向騎射戰的起點跑去,觀戰台上王九淵走到錢伯方身邊道。

「春華君鼓舞了其他修行者的士氣,」錢伯方注視著馬場道,「這一場大多是高手。」

春華君姬嘉樹昭華君李稷自不在話下,北魏繼子孟施、初階大典亞魁莫華,還有北魏聖女許冰清,後遼太子慕容飛瀾都在其中。

少年少女們列馬站在起點,四周圍觀的百姓都眼前一亮。

「你在啊,」嬴抱月單手執韁,看向控馬行到她身邊的慕容飛瀾。

怪不得之前沒听見後遼人奪冠的消息,原來慕容飛瀾還沒上場。

「嗯,」慕容飛瀾點點頭,目光從她身上的黑馬身上掠過,看向不遠處擠在一起的西戎隊伍,忽然輕聲開口︰

「你要小心西戎人。」

嬴抱月眸光一頓,想起兵戰開始之前錢伯方對她的警告,「我知道。」

「你不知道,」慕容飛瀾搖頭,就在開始的鐘聲響起的那一陣極短的喧囂聲中,他眸光亮如晨星。

「我查過了。」

「無論是後遼還是西戎,赫連家里沒有一個叫作赫連晏的活人。」

……

……

開始的鐘聲悍然響起,五十名修行者如離弦之箭縱馬沖出!

騎射戰先騎後射,分為兩個部分,寬闊的馬道上,赫然立著上百個欄桿!

這就是騎射戰修行者們要過的第一關,障礙跑。

欄桿後是一片空地,空地之後是靶場,上面有十個箭靶和十個箭筒,只有先沖過這些阻礙,才能順利到達靶場。

騎射戰獲勝的規則很簡單,就是誰能率先到達靶場射中十個箭靶。

但想要到達馬場並不簡單。

靶場上的箭筒內插著森森羽箭,但從起跑線竄出的五十匹馬身上,也掛著箭筒!

修行者射靶的箭必須要到靶場內才能獲得,但修行者的馬上也有箭。和靶場上有著箭鏃的箭不同,修行者起跑時所帶的箭是圓頭箭,不能射死人,卻能干擾對手。

太祖皇帝設立初階中階大典是為了測驗修行者實戰的能力。

而這些圓頭箭就是模仿真實戰場的奧義。

修行者必須一邊縱馬跨過障礙,一邊頂著其他對手的箭雨才能到達最終的終點!

操縱不熟悉的馬跨欄本就是極為困難,之前幾場戰斗,大部分選手前段注意力都集中在跨欄上,根本無力攢射對手。

但這一場不一樣,就在考官宣布開始的手揮下之時,馬場上一聲慘叫,一位起步較慢的修行者居然從馬上摔了下來。

「怎麼回事?!」周圍的民眾頓時躁動,但不等眾人看清更多的選手已經沖出了終點,馬場上頓時灰塵大作。

眾人的注意力頓時被跑出去的馬吸引,只見在狂暴的鐵蹄之中,一匹黑馬一馬當先,居然連躍十欄!

「誰出事了?不會是姐姐?」

姬安歌捂著眼楮,她一听人說有人出事就緊張,听到有人墜馬本能地就有不好的聯想,但這時姬清遠拉下了她的手。

「不是她。」

男人一字一頓道,「不會有人能在馬場上超過她。」

是沒有。

姬安歌緩緩張開五指,透過指縫,她看見了今生難以忘卻的畫面。

燦爛的日光下,黑馬揚蹄而起,騎在它身上少女的身影一閃而過,璀璨奪目。

風勁角弓鳴,將軍獵渭城。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

嬴抱月縱馬沖在最前面,姬安歌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鋒芒畢露,更無人能阻擋她的光芒。

她是最快的,她是第一。

無數的箭雨從她身後追來,弓如霹靂弦驚,她的一舉一動都驚心動魄。

馬場外,陳子楚姜元元等人也怔怔看著這一幕,看著嬴抱月跨越一個個欄桿,心頭涌起熱氣,但趙光看著緊緊追在嬴抱月身後的李稷和姬嘉樹,淺色的眸子里卻閃過一絲憂心。

趙光忽然低下頭開始尋找在開始之時落馬的那個修行者,正看到有官吏將其抬上擔架抬出場內,醫官將已經落馬昏闕的少年翻過來,趙光忽然深吸了一口氣。

那個昏闕的修行者額頭上有著一塊鮮明的紅斑,像是被什麼大力撞擊而出!

森森的寒意忽然覆蓋了趙光的全身,他眼楮忽然浮現出了剛剛發生的畫面。

如果此時修行者身上佩帶的不是圓頭箭,那麼此人就不是昏闕。

而是被人一箭射穿額頭,爆頭而死。

就在這時,馬場上再次傳來尖叫,有個東吳修行者一頭從馬上摔了下去,他的手上扎了一支箭,鮮血淋灕。

「怎麼回事?圓頭箭怎麼會見血?」

眾人看著此人手上明晃晃扎著的箭枝,驚魂不已。

但那名修行者旁邊的一人卻更為驚恐,汗如雨下,只因他和此人是熟人,只是互相揮了揮手,而這人剛剛手在的方向,是他的頭顱!

在淋灕的鮮血下,一聲驚叫在馬場上響起。

「有射雕者!」

何為射雕者?

前方的嬴抱月猛地抓住了韁繩。

一箭及中,一箭斃命,箭無虛發,直指頭顱。

她有一個更合適的詞語形容射雕者。

射雕者,相當于古代的狙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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