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初禮。
姬嘉樹聞言一怔,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忽然想起此人正是在摔跤戰小組決賽里嬴抱月遇見的對手。
「沒想到此人居然懂禮。」姜元元也認出了這個人,有些感慨道,「心志夠堅定,不愧叫這個名字。」
言初禮的心志的確非常堅定。
九拜越往後禮儀越繁瑣,但他卻分毫不亂,動作細致堅定,連看不懂的人凝視著他都漸漸嘲笑不出來了。
「別說,這拜來拜去的還真有點意思啊……」
「看著挺好看的,規規矩矩的,這就是禮嗎?」
姬清遠凝視著高台上少年的動作,神情有些猶豫,「並不是最古早的禮,只是……」
「只是很漂亮。」嬴抱月笑了笑,接住了他的話。
後遼的典籍都是重新編纂後由秦國傳入的,後遼沒有什麼詩書世家,的確是沒有機會接觸到真正的古籍,正如那些世家子所嘲笑的,後遼沒有什麼「底蘊」。
但從言初禮的動作中,嬴抱月卻能感覺到他對禮儀的尊重和熱愛。
同時他也知道什麼才是禮。
仁者無敵。
「不管是什麼樣的禮,」嬴抱月抬起頭看向身後專注的人群。
「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打動人心。」
「我以為你會討厭禮,」姬清遠聞言一怔,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女。
畢竟古周禮里不少規矩對女子多有束縛,她和他的母親當年都被認為是離經叛道的人物。
「我不討厭禮本身,」嬴抱月笑了笑,「只是禮,是要改變的。」
能讓人心所向,獲得感動,那才是她想要的禮。
「三代不同禮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嬴抱月看向姬清遠笑道,「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
姬清遠心仿佛被重重一擊,明白了嬴抱月的意思。
她說的是太祖皇帝之前秦國一位變法者的名言。
禮也好,法也好,都是可以改變的。
這才是她的禮。
可是,她現在,到底想要改變什麼?
四周響起潮水般的掌聲,姬清遠抬起頭,看向走下高台的言初禮。
「在禮這一門中,他應該是勝者了。」
民眾紛紛將票投入了考官手中的簽箱中,說是票,其實是刻了特殊紋路的竹簽,每個民眾入場前都能收到一包,竹簽是限量的,且上面有序號,不能都留給一個人。
姬清遠將自己的票投給了言初禮。
「我這是不是支持了你的對手,」他看向嬴抱月苦笑。
「你想多了,」嬴抱月笑了笑,「我這次沒選禮。」
姬清遠松了口氣,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嬴抱月到底選了什麼,她也沒告訴任何人。
他心中有過猜測,但卻不敢肯定那個可能。
畢竟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踫那個東西了。
雖然有言初禮挽起頹勢,但選禮的修行者還是大大減少了,很快比試結束,听到高台邊響起鐘聲,民眾們都興奮起來。
「到樂了!」
如果說六藝之中最讓百姓們期待的是哪一項,絕對就是樂。
六藝戰開始前準本選樂的修行者也是最多的,單看攜帶樂器和改換服飾的人數就知道。
終于到了樂戰正式開始的時候,嬴抱月卻發現往高台下登記處涌去的人數卻少了不少。
「怎麼回事?」陳子楚也在張望,「感覺人少了點啊。」
「你也不看都是些什麼人選了樂,」趙光搖搖頭,看向不遠處。
修行者成群,指著人群中的一些人臉色發青。
「看見了嗎?那是青陽周家的嫡子,听說他家一本琴譜傳了幾百年了……」
「那不是穆家的七公子嗎?听說當初北魏王親自召他進宮作六樂。」
「听說春華君也要選樂,我等就不要獻丑了……」
「等等,那位是……」
這時一個身影的出現讓四周的意外聲更響。
說一個人不準確,因為她身後還跟著一群人。
「北魏聖女!」
四周響起一片驚呼,只見許冰清帶著一群北寒閣弟子走到了台下,她身後的弟子抱著一把琴,許冰清穿的仙氣飄飄,望向高台,神情睥睨。
「聖女當年一舞動天下,我們這還比什麼比啊……」
周圍修行者紛紛開始唉聲嘆氣,不少準備選樂的人都散去了。
「沒想到許冰清也選了樂,」陳子楚皺眉,看向姬嘉樹,「嘉樹你行嗎?」
當初許冰清成為北魏聖女,據說就是當眾跳了少司命的祭舞,一舞成名。
「她選什麼和我有什麼關系?」姬嘉樹平靜道,說完看向嬴抱月,卻發現嬴抱月並沒有看許冰清哪怕一眼,反而一直注意一個人群稀少的方向。
「那是……」
姬嘉樹發現她看的居然是西戎人所在的方向。
如果說在摔跤戰和騎射戰中原修行者對西戎人有的只有忌憚,那在六藝戰中就只有滿滿的輕視。
根本無人關心西戎人選了什麼。
一開始對西戎人抬來的那個東西眾人有所好奇,但轉瞬間就沒人關注了。
「抱月,怎麼了嗎?」姬嘉樹問道。
嬴抱月看向他,但不等她回答,開始的鐘聲就響了。
眾人的注意力立即轉到了眼前的比賽上,
樂戰果然不同凡響,開局就十分激烈,民眾們掌聲如潮,許冰清的上場更是將熱烈的氣氛激發到了極致。
許冰清選的是舞樂,拖著仙氣飄飄的薄紗裙上場,為她伴奏的是拓跋尋。
選擇舞樂的修行者可以讓在現場的樂官伴奏,也可以自帶伴奏者。
不過大部分的修行者都不覺得能找到比東吳樂官更優秀的伴奏者,都是請樂官伴奏。
許冰清自信地走上高台,後面跟著兩個北寒閣大弟子,拓跋尋手執盲杖,賀蘭承為他抱琴。
看著那個場面,陳子楚撇了撇嘴,「好大的排場。」
「畢竟北寒閣是她家的,」趙光聳肩,但他看到許冰清一行人之後和她一起登台的那個人卻愣了愣。
「赫連晏?」
嬴抱月一直沒看許冰清,看的就是她後面的那個人,聞言點頭,「他也選了樂。」
不僅選了樂,還和許冰清分到了同一組,故而一起登台。
不知這是這兩人的手氣,還是背後某些人的安排。
和許冰清比起來,赫連晏登台可以說十分冷清。
他一人背著那個半人高蒙著白布的物事,碧瞳中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所以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陳子楚好奇問道。
「馬上就知道了。」姬嘉樹深吸一口氣,神情有些凝重。
就在赫連晏登上高台後,在考官的示意下,他揭下了那物事上的白布。
眾人睜大眼楮,險些被閃瞎了眼楮。
白布揭下,只見一陣耀眼的燦光從那物事上發出。
那物事高三尺許,形如半邊木梳,最上首形如鳳首,仿佛由純金打造出的一般。
日光下,此物熠熠生輝。
這無疑是個樂器,但卻很少有人見過這般形狀的樂器。
四周一片寂靜。
「這是什麼?」陳子楚愕然開口。
這時嬴抱月輕聲開口。
「這是箜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