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秋天,十一月份就很冷了。
就在東吳寒山之上樂聲響起之時,北方的風卻吹得愈發的緊了。
北魏,永夜長城。
天下第一大關,山海關。
大清早城樓打開,涌入不少身著鎧甲的兵士。
「今天怎麼這麼多兵爺?」城門口賣糖人的老販夫抬起頭,喃喃開口。
兵士涌入帶來一陣肅殺之意,城內的販夫走卒都緊張起來,但看清進城的兵士不過是斜斜披掛著盔甲,勾肩搭背有說有笑,百姓們都松弛下來。
「什麼啊,今天五號啊,原來是又到了休沐的日子。」
休沐是兵士們的休息日,永夜長城上的兵士每逢五休息一日,即每月的五號、十五號、二十五號,看上去十天休一次,但事實上因為長城上時刻少不得人,這休沐是三支部隊輪流的,基本上每名士兵一個月才能撈到一天的休息。
不過這也相當難得,在大司命林書白沒有改變兵制之前,士兵們就沒想到自己到了邊關還有休息的日子,只有發軍餉的日子能樂呵樂呵,但往往連軍餉都不能及時收到。
「既然是五號,看來是發軍餉了,」路邊賣簪子的大嬸笑呵呵抬起頭,看著居然在自己攤子前停下的軍爺,笑得合不攏嘴。
「那可不,」旁邊燈籠鋪子的老板在當兵的買完簪子後伸過頭來,「嘖嘖,一群光棍,還買簪子,不知道今晚要便宜了流雲樓哪個姐兒。」
「那也要人家姑娘看得上,」大嬸談起樓里的姑娘神情卻沒有絲毫鄙夷,像是對這流雲樓還懷有敬意,撇了撇嘴道,「听說之前唐家有個欺男霸女的少爺掏了大把的金銀跑進去想听個曲,被萬大家連人帶錢一起扔了出來!」
「有這事?」周圍的街坊听到這事立即來了興趣,「萬大家好大的氣焰!」
「沒讀幾本書不要亂說話,這叫什麼氣焰,這叫氣節!」大嬸不滿道,看向遠處城中並肩而立的兩棟最高的建築,雙眼亮晶晶,「畢竟萬大家可是王宮貴冑都見過的人物,只要是這山海關的老人都知道,這城里唯有兩個地方不能鬧事,那就是山海居和流雲樓!」
周圍民眾聞言都齊齊點頭。
強龍不壓地頭蛇,什麼是地頭蛇?這兩個地方就是!
「說起山海居,這些大兵的軍餉看來今天又要在山海居喝干嘍。」看著成群結隊走過去的兵,有小販笑道。
「山海居對這些永夜長城上駐扎的兵向來都是半價,」賣菜的老大爺模著胡子艷羨地說道,「只要別把自己的喝倒了,這一個月的軍餉也許夠這些兵撐到流雲樓吧!」
「不過今晚能不能進流雲樓的門檻,得看我們萬大家今天的心情嘍!」
四周議論的百姓發出一陣哄笑。
兵士們進城花軍餉的流程城內的百姓早就熟悉不已,不外乎是在山海居大吃上一頓,再去流雲樓听曲。
山海居雖然是邊境的第一大酒樓,但緊鄰著山海居的流雲樓因為某種原因,顯得門檻更高。
快要到傍晚的時候,在外面吃喝了一天的兵士們不少都聚集到了流雲樓門口,和白天進城時灰頭土臉時不一樣,兵士們都吃的面色紅潤,大部分還都在城里的澡堂子里洗過了澡,雖然沒有四周聚集的文士們的文雅,但看上去也干淨整潔。
但這群堵門的士兵還是引起了附近同樣在等流雲樓開門的「常客」們的不滿。
「嘖嘖,這群士兵,滿身的汗味可別燻著流雲樓的姑娘們。」一個手執折扇的書生站在樹下,對這群士兵指指點點。
「就是,」他身邊站著個同樣打扮的公子,「也不知萬大家怎麼想的,明明有貴人庇護天不怕地不怕,卻居然放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兵士進門,白白拉低了流雲樓的格調。」
「听說是因為萬大家認識永夜長城上的守將,不得不賣這個面子,」另一位公子搖頭感嘆,眼中流露出憐惜,「身逢亂世之險,她一介女流之輩,苦苦支撐也很是不容易吧。」
周圍的幾名書生都露出了哀傷的神情,痛心不已。
「話說陳兄已經連續一個月拜訪萬大家了吧?」一名公子向最初手執折扇的公子拱手笑道,「可得一窺芳容?」
「哪有這麼容易,」折扇公子搖頭,「之前有人足足連續三個月求見都能得見,小弟才區區一個月,不過是為了讓萬大家知曉小弟的誠意罷了。」
「三個月?」眾人咋舌,「這麼難見上一面,可曾有人硬闖?」
「怎麼沒有呢?」折扇公子聳聳肩膀,「總有那種不知深淺的外地人,仗著有幾個臭錢就想硬闖香閨,結果被萬大家身邊的護衛給丟了出去。」
「听說萬大家身邊有等階五的護衛,可是真的?」有公子好奇問道。
「我雖然沒見過,但听說是真的,」折扇公子神情有些嚴肅,「我家護衛等階六,曾經遠遠探過,說是流雲樓內有高手。」
眾公子們聞言皆瞠目。
能讓等階六稱之為高手的,就只有等階五的修行者了。
要知道在仙官制度下,等階五的修行者能無條件被授官,只服侍皇族,等階四的修行者只有君王可以使用,故而等階六就是高門大戶能雇得起的護衛的上限了,因此不少世家都選擇培育自家子弟或者從小養些孤兒,盼望能出些高階修行者鎮宅,但能出現等階五的修行者也都鳳毛麟角。
一般只有些底蘊極為深厚的世家會擁有等階五的護衛。
可山海關內一間樂坊的琴師身邊居然能擁有等階五的護衛,可見這流雲樓的背景之深。
也怪不得萬大家曾有花魁的美名,如今閉門謝客,如今卻無人敢冒犯她。
就在這時原本昏暗的流雲樓燈籠齊齊亮起,一瞬間燈火燦爛,讓人心醉神迷。
「流雲樓又開門了!」
四周的行人紛紛駐足喝彩,樹下的公子們俱都打起精神,笑著向大門而去。
兵士們的眼楮也亮起來,流水般向門口涌去。
人潮如織,一名瘦小的校尉也夾雜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