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寒已經在台上等她。
他是個劍眉星目,身材高大的青年,看著嬴抱月從眾人的簇擁下登上台,端木寒本就有些冰寒的眸子變得更加的冷。
「沒想到前秦公主居然還有人望。」端木寒淡淡開口。
「我不該有人望嗎?」嬴抱月在他面前站定,端詳著眼前人端正的容貌,不得不承認隱世世家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長得是都真的挺好看的。
「前秦公主不會真的認為那是自己的人望吧?」端木寒輕聲一笑,神情看著和煦,但嬴抱月卻能看出他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嘲諷。
世家子弟講究七情六欲不上面,但其實並非他們能很好的控制情緒,只不過是從小的訓練讓他們擅長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在那自以為溫潤如玉的模板笑意中。
越是老牌的世家好像越講究這些。
但嬴抱月對這些一直不以為意,因為用她師父的話來說,這種做法只會讓自家的修行者一代不如一代。
「裝什麼裝啊?修行講究的是從心所欲不逾矩好麼,天天憋著氣不順,能修行的好才有鬼!」
耳邊忽然浮現出那個熟悉的女聲,嬴抱月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
端木寒還以為她在笑他,胸中一股不忿直沖天靈蓋,但他卻壓了下來,拔出腰邊的長劍。
「妻以夫貴,前秦公主是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是圍在你身邊,還是圍在春華君身邊麼?」端木寒嘴在笑眼不笑,只是淡漠地盯著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他是上一屆初階大典的參加者,今年初階大典听說沒有什麼出名的修行者參加,北魏帶隊的還是個平民繼子,他們家為北魏感到羞恥,也就沒有去觀看今年的初階大典。
卻沒想到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一個女修居然當上了初階魁首。
果然如他祖父所說,姬墨已經老了,無權再率領整個修行界,修行界又要亂了。
听到端木寒的話,台下的姬嘉樹猛然抬頭,眼中泛起怒意。
端木寒的意思很明顯是說陳子楚趙光他們這些人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聚集在嬴抱月身邊的,但這簡直是胡說八道。
這些人完全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卻還在那大言不慚。
然而嬴抱月卻沒什麼反應,只是拔出了腰邊的落日劍,「我們只是被抽簽抽中打上一場罷了,你怎麼那麼多話?」
他們很熟嗎?
「只是打上一場?」端木寒一聲冷笑,「輸了的人就要離開這個戰場,我是來阻止你的。」
注視著眼前縴弱如柳卻不知為何爬上了如今這個位置的少女,端木寒覺得自己身上責任重大。
按照他祖父的話來說,上一次修行界大亂,就是因為一個女子登上了修行界的頂端。
女修是亂國的根源。
但南楚那些人完全不明白問題的嚴重性,居然重蹈覆轍,王室子弟帶頭將這個女人引入了初階大典,身為神子的東皇太一更是不知道腦子進了什麼水,居然昭告天下承認了這個女子的魁首之位。
真是荒唐!
端木寒眸光冷似冰,果然正如他祖父所說,南方修行界已經腐朽,他們北魏才是正統,只有完全根絕了女修以寧古塔警示世人的北魏,才有資格率領整個修行者。
他雖然只是個年輕人,但因為某個不知死活的女修的存在,有了糾正南楚犯下的錯誤的機會。
「那個,是不是應當開始了?」
嬴抱月看著面前人眼珠子直轉,覺得他應該腦補了一場大戲,但她沒有興趣理睬這些想得多做得少的世家,只是向石台邊的考官揮了揮手,示意可以敲鐘了。
「我還以為前秦公主想要偷襲,」端木寒淡淡道。
雖然這個女子的境界不值得一提,但他來東吳之前,也多少調查了一些這個女子在初階大典上的戰報,據戰報所說,這位前秦公主擅長一些奇怪的技巧,會以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戰勝對手。
技巧?
端木寒心中冷笑,奇技婬巧不登大雅之堂罷了。
那些人會被她打敗,恐怕都是因為輕敵和基礎不扎實。
一力降十會,只要自己的基礎是扎實的,就算再多的奇技婬巧,難道能劈開一座堅實的大山。
端木寒抽出背上背著的重劍,張開手臂,真元全開,面對著嬴抱月傲然而立。
「端木家第三十二代子孫,神舞境端木寒,向閣下討教。」
雖然她根本不值得被他稱為閣下,但只要是在石台之上,端木寒就會遵循該有的禮儀。
因為她馬上就會被他打下去了。
台下響起一片驚呼。
「那就是端木家的重劍?重劍無鋒,果然看著就讓人膽寒!」
「神舞境啊!這真元差距是真的大,听說端木公子在等階六上停留了很多年,一招破境,果然不同凡響!」
「不知道前秦公主要怎麼打敗他?」
感受著端木寒渾身提起的氣勢,桂花樹下的少年們神情也有些難看。
「不愧是端木家的人,光這基礎之厚實就無人能敵。」
陳子楚喃喃道,「感覺渾身沒有一絲破綻。」
已經幾乎沒人覺得嬴抱月能贏了。
原本听說端木寒是到了汝陽之後才破境等階五的,桂花樹下的少年們還有心懷些許僥幸,但真實感受到了端木寒的實力,眾人才發現他們的天真。
「他在等階六上停留了幾年?」李稷忽然開口問道。
趙光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向身邊的李稷道,「端木寒在等階六上整整停留了八年。」
周圍人也听到了他們兩人的對話,臉孔煞白。
在等階六上停留了八年。
一般除了等階六就是這一生上限的修行者,沒人會停留這麼久。
果然一切都如傳言所說,端木家的人注重打基礎,子孫只有做到同境界無敵後才會允許他們進階下一境。
如果他們真的遵循了這個原則,那這意味著不會有等階六的修行者會是他們的對手。
「抱月她……能不能贏?」
因為嬴抱月以前的表現,陳子楚心中還是有些不甘。
「就算是能贏,恐怕她也……」
注視著台上站在端木寒面前如同螳臂當車的縴弱少女,姜元元眼中劃過一絲不忍。
嬴抱月曾經的確完成過越境殺,但她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話說實力差距這麼大,這前秦公主怎麼還認輸?」
「听說這前秦公主對戰是從不會認輸的,不管對手是誰都敢去打。」
看著場上對峙的兩人,四周響起了竊竊私語。
「那這前秦公主的對戰是個什麼風格?有人見過嗎?」
「我長兄之前在南楚見過,听說是個不要命的打法。」
拼盡全力,血戰到底。
這就是初階大典中嬴抱月的戰斗方式。
姬嘉樹聞言死死握緊了拳頭,指尖扎入了掌心,當初在初階大典上,嬴抱月每贏一場,幾乎都傷痕累累。
如今面對這麼強大的對手,他不害怕她輸,卻害怕她受傷。
就在這時,對戰開始的鐘聲響起了。
石台上卷起烈風。
「承讓了!」
台下的眾人瞪大眼楮,端木寒一聲暴喝舉起巨劍以力劈華山的力道向嬴抱月劈去,像是能把她一劍兩斷!
這血腥的一幕讓無數人閉上眼楮,他們等待著人群的尖叫,等著睜開眼看到血流成河,等著看到那個女子傷痕累累。
然而一切都沒有發生。
回答眾人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在窒息般的死寂里,原本閉上眼的眾人一個個睜開眼楮,宛如被雷劈般呆在原地。
因為眼前發生的一幕,超過所有人的認知。
端木寒的那一劍沒有劈下去。
高台之上,身材縴細的少女微微低著頭,一手扶住了那把劍,一手將自己的劍,插入了端木寒的胸膛。
一劍,擊敗了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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