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她是誰。
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
誰也不是瞎子,都是高階修行者,過往看見的事也不可能忘記。
姬嘉樹靜靜注視著面前听到這句話同樣注視著他的男人。
在祭舞戰結束的林中,他們就有過一次這樣對視。
姬嘉樹目光平靜,當時在那個少女走入林中精疲力盡的時候,就是這個男人第一個發現了她。
而在祭舞戰結束後,這個人曾短暫地消失了一段時間,但再次回來的時候,正是嬴抱月獲得兵棋戰榜首之時。
過往的其他事,還有不少,但都不是他有資格探尋的。
說實話問出這句話姬嘉樹就後悔了,細想這其實有違與他與那個少女之間的約定,也不知為什麼這話就月兌口而出了。
「抱歉,是在下冒昧,還煩請當我沒問過,」姬嘉樹有一瞬的不自在,覺得自己有些奇怪了。他實在是不擅長問這些,窺人私隱,實在難看。
然而戴著青銅面具的男人聞言只是靜靜注視著他,目光中沒有一絲被詢問的怒意和不自在。
李稷只是靜靜看著面前這個比他小六歲的少年。
這種眼神,他也曾經見過。
曾經刻骨銘心地有過。
「沒事,」他淡淡開口,「你可以問,你有這個資格。」
姬嘉樹一怔,隨後目光微沉,「不,你不知道,我沒有。」
在等階四面前隱瞞是沒有意義的,但具體的緣由他當然不能告訴眼前之人。畢竟明面上,他們約好了要維持住表面未婚夫妻的模樣。
「是嗎?」李稷自然知道這個少年的緣由,但不得不感嘆,此人真是君子到了一定程度。
一般的男人是絕對做不到這樣。
特別是在,有了這樣的眼神之後。
比起他自己的感受,這個少年優先考慮了那個女子的感受。
他絕不會傷害到她。
「那我們換個問題,」閉了閉眼楮,李稷看向面前少年,直接憑經驗問出了終極問題,「你是想問我和她,我們是什麼關系麼?」
他是為了誰,為什麼做這些,其實歸根到底還是這個問題。
說完李稷看著面前少年的真元流動有一瞬的停滯。
「我沒這麼問,」姬嘉樹靜靜開口,但他也沒違心地說什麼不想知道。
「嗯,」李稷點頭,「你沒問,但我可以告訴你。」
事到如今,他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好忌諱的。正如他今日扯了條麻袋就來了仙官府邸一樣,在這最後的這些時刻,他需要顧忌的東西,已經都沒有了。
雖然沒有問,然而听到這句話,姬嘉樹還是有些驚訝。他抬眼看向面前男人,只听李稷靜靜開口。
「我們很快就會沒有關系了。」
姬嘉樹一怔,看著那雙青銅面具下的漆黑眼楮,「你……」
身為高階修行者,比起之前的什麼問題,他忽然感覺到的卻是這個男人身上涌動的更復雜的感情。
比起那個少女和他之間的關系,這句話說得像是他自己要……
而就在姬嘉樹看李稷之時,李稷也在看他。
充沛的真元,沒有受過傷的身體,和純粹的心思。
這樣的人,的確是值得戰國六公子之首的稱號。
雖然現在只是等階五,但這個少年晉升等階四,也許會比他當年更早。
他不能看到的結局,不能留下的地方,這個少年的話,是都能做到的吧。
「你……」這時李稷看著面前神情認真的少年忽然開口,「你知道她……」
姬嘉樹聞言一愣,心頭一緊,「她怎麼了?」
然而李稷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下,深吸了一口氣,「我剛剛失言了。」
「她的事輪不到我來告訴你,」他靜靜道。
「那是當然,」話說到一半但姬嘉樹沒有追問,認真看著面前男人,眼含他的驕傲,「我想知道什麼會去問她。就算有什麼疑問,我也會等待她願意告訴我的時候告訴我。」
這個少年是個真君子。
李稷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氣。
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麼偏偏是那個人的兒子呢?
「閣下?」姬嘉樹皺緊眉頭看著身上真元第一次出現波動的男人,但那雙黑色的眼楮卻沒再出現絲毫情緒波動。
「王語年結束了,」李稷站起身低頭看他,「一起去麼?」
……
……
不遠處某位仙官的府邸正陷入一陣不為人知的雞飛狗跳,而就在這時嬴抱月也在陳家馬車的護送下回到了國師府。
「謝謝,」她跳下馬車看向陳子楚。
「不用不用,是你幫了子寒,」陳子楚向她擺手,「快進去吧,嘉樹該等急了。」
姬嘉樹並不在國師府,然而這件事,連陳子楚都不知道。
嬴抱月靜靜看著馬車上的少年,笑了笑沒有揭露,擺手與他道別。
她孤身一人回到了清安院中,院中靜悄悄,今日過于勞累,大部分的人都已經睡了。
但站在院中,她微微一怔。
因為她能感覺到,另一個人也不在。
「你在找什麼呢?」
這時從熟悉的屋頂上傳來熟悉的聲音,嬴抱月抬起頭,看著坐在屋頂上的……姬清遠。
真是年年月月日日,清安院的屋頂永遠不會空。
想起昨夜和她坐在屋頂上的另一個人,嬴抱月笑了笑,走到屋檐下,熟門熟路地翻上屋頂。
「沒找什麼,你怎麼今晚在這?你白天提心吊膽那麼久也很累了吧。」
「是啊,心累。」姬清遠看她一眼,目光停在她還纏著繃帶的手上,「差點被某人嚇死。」
「我有什麼辦法,」嬴抱月笑了笑道,「我現在境界這麼低,只能兵行險著了。」
「你境界高的時候,也沒什麼不敢干的,」姬清遠扶額道。
畢竟能一劍把一座府邸劈開,也不是一般修行者會做的事。
嬴抱月微笑。
「你是特地在這等我的?」她看向身邊這座院中唯一知道她真實身份的少年。
「嗯,」姬清遠點頭,目光微深,「你見過陳岩了?」
「是,」嬴抱月目光一定,低頭微微笑了,「他認出我了。」
「我就知道會這樣。」姬清遠注視著她,靜靜凝視面月光下這個少女有些發紅的眼角。他知道她見過故將,此時心情一定不會平靜,于是在這里等她。
對那些人,她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你……還好嗎?」他頓了頓,遲疑地問道。
「還好,」嬴抱月笑了笑道,「失去的東西,我都會找回來的。」
「謝謝你擔心我,」她看著他笑道。
「是嗎,姬清遠有些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去,覺得自己不是二十歲簡直像是十五歲那樣沒用,但下一刻他忽然想起他之前一直想問的那個問題。
「說起故將,我之前有件事一直想問你,」他忽然開口。
「什麼事?」嬴抱月問道。
「話說,你上輩子的故將中……」姬清遠看著嬴抱月的眼楮問道,「有關系匪淺的東吳人嗎?」
嬴抱月聞言一愣,有些意外地重復道。
「東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