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蛇,你的翅膀呢?」
在雲夢澤邊的問話縈繞在耳邊,鎖骨處那道小蛇的刺青疼得撕心裂肺,嬴抱月死死盯著高台上丑陋的劍痕。
慕容恆手上的黑劍模樣很普通,並沒有名劍會有的鋒銳劍氣和被血肉洗刷過的寒氣,所以在之前的對戰中一直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
但就是這樣一把劍,能承受那樣詭異的黑色劍火,能在碧血青那麼堅硬的石面上留下深入地心的劍痕,這把劍的鋒利和硬度不一般。
何止是不一般,這是超過了世間之物的鋒銳!
嬴抱月終于明白為什麼之前和慕容恆對戰的修行者當時沒有發生了什麼,在下台之後手中的佩劍卻都全部碎裂。
看著那比黑夜還要幽暗的黑色,嬴抱月睜大眼楮,終于看見了被那幽幽劍火吞噬的,快要黯淡的縈繞在黑色之中的光環。
她在騰蛇身上見過的光環。
不是屬于它的鱗片,而是力量源泉的翅羽的光環。
看著那道光環,嬴抱月的眼楮痛起來,耳邊響起童稚的話語。
「騰蛇,你的翅膀好漂亮。」
「那當然,有了它,我就可以飛的。」
她還記得模著她的頭和她說這句話時那個黑衣女子眼中的光芒和驕傲。
「這是我的驕傲,不會飛的蛇,和普通的蛇有什麼區別。」那個人的手掌模在她的頭上,聲音得意但滿含著關心。
「你現在太小啦經不起,等你長到二十歲,像你師父那麼結實的時候,我就帶你飛到天上去,讓你看看這片大陸到底有多美。」
「好,一言為定。」小女孩笑著撲倒黑衣女子的身上,仰望著那在日光下璀璨又幽黑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翅羽,眼含滿滿的憧憬和眷念期待。
嬴抱月在記憶長河的背後靜靜看著這一幕。
她最終沒有活過二十歲,而那個她記憶中強大又美麗的守護神,失去了她的翅膀。
嬴抱月隔著眼眶中的血,靜靜凝視著慕容恆手中的黑劍。
那麼美麗的翅羽,失去了它的光芒。
然而她依然能認出它們。
他的這把劍,根本不是世間之物,根本不是鐵與火打造的。
即便被污泥浸染,但卻依稀能看見神靈的光華。
這是神靈之物。
「怎麼?看你這個樣子,似乎知道這是什麼,」慕容恆看向手中黑劍,「不會你連是哪位神靈的翅羽都知道吧?」
嬴抱月沒有說話,只是死死注視著他,看著她的眼神慕容恆皺起了眉頭,「你也太邪門了吧?」
一個深宮中的公主怎麼什麼都知道?
「邪門的是你們,」嬴抱月看向四周籠罩的慕容恆的屏障,他剛剛那句話用的是只有她能听見的聲音。
沒有其他修行者听見。
「你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嗎?」她的聲音憤怒到極致變得冰冷的平靜,「你們這是在褻瀆神靈!」
哪怕是神子,在沒有經過八獸神的同意下,都不會用神靈的翅羽來當武器。
山海大陸上之前也從來沒有這樣的兵器出現。
慕容恆手中的劍更是不知用什麼方法,污染了騰蛇的翅羽掩蓋其神氣與光芒,才讓其他人沒能看出來。
修行者的力量來源八獸神,而修行者為了獲得力量居然反而去損傷八獸神。
這是何等的罪孽,簡直無法言說。
「瀆神啊,」然而听到她的話,慕容恆的反應卻出人意料的平靜,「那又如何呢?」
「人都活不下去了,誰會在乎罪孽?」他冷笑道,「那些神靈也從來沒給過我庇護。」
「人們殺死殺活的時候,那些神在哪里?哈哈哈!」慕容恆看著嬴抱月忽然大笑起來,「而那些被神靈庇護的人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死無葬身之地!」
嬴抱月睜大眼楮,看著面前的少年像是忽然陷入了瘋狂。
「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有些人生來什麼都有,」慕容恆握著黑劍放聲大笑,「地位,家世,容貌,還有天生的境界。」
「都有天生的境界了,還要別人修行干什麼?反正我們累死累活一輩子也趕不上。」
「而有的人生來什麼都沒有。」慕容恆死死盯著嬴抱月的眼楮,「有的人生來就被剝奪一切,甚至不被當作一個人。」
他是道具,他是人質,他是路邊的草芥,他是說誅九族就在名單上抹去的塵埃。
「但那又如何呢?」慕容恆咧開嘴大笑,拍著自己的胸脯,「大陸上天生境界最高的人,還不是那樣一個下場!」
大陸上天生境界最高的人……
嬴抱月聞言忽然一怔。
這個人難道是說……
「今天小爺高興,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慕容恆忽然掩住嘴看向她神秘兮兮道,「你知道什麼是破境丹嗎?」
「以前不知道,但現在知道了,」嬴抱月看向慕容恆身上騰起的不屬于他的那股直逼等階五的真元,冷冷開口,「你就是吃了破境丹吧。」
「對,又不全對,」慕容恆搖晃著他的一根手指,「不枉費我跟在許冰清後面哄了那麼久,我吃的破境丹可不同凡響。」
「不同凡響?」嬴抱月眯起眼楮,捏緊了手中劍。
「許冰清那傻丫頭估計都不知道,那枚破境丹為什麼那麼珍貴,」慕容恆像是喝醉酒了一般,笑得很開心,「我在吃之前也不知道,僅僅是那麼小的一片碎片,都有那麼大的力量。」
「碎片?」嬴抱月的神情愈發冰冷,「什麼碎片?」
「一個女人的碎片,」慕容恆邪氣地看向她,「不到千分之一的碎片,就讓我得到能把你碾碎的力量。」
「哎,只可惜我晚生了十年,不然我還真的好奇,那個女人全盛時期到底有多強,」慕容恆嘆道。
「只是一點點的記憶,就那麼強啊,這份力量太讓人眼饞了!」
嬴抱月渾身都要燒起來,「她是……」
「怎麼?說到這兒你都還不明白?」慕容恆看向她,決定揮出最後一劍,「說起來你們的名字還都一樣。只不過你,只配在她的力量下灰飛煙滅了。」
「哦,不對,」少年微笑道,「現在是我的力量。好在我是個火法者,能好好發揮這股力量。」
「而你這個水法者,就算想走這種捷徑都走不了啊,」慕容恆將所有的真元灌注入黑劍之中,「好了,這就是這一場對戰的最後一劍了,結束這場鬧劇吧。」
「火法第十劍,」他輕聲開口,「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