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抱月回頭,姬嘉樹定定注視她,眼中浮現難掩的擔憂。
「你怎麼了?」嬴抱月笑道,「只是先和同境的對手切磋一下而已。」
和中階大典比起來,這只算是小風小浪。
姬嘉樹卻沒有松手,手指一寸寸收緊。
「春華君這是怎麼了?」
穆家子孫里不少人看過來指指點點,陳子楚和趙光等人也面面相覷。
「嘉樹,怎麼回事?公主殿上的傷也好了,又是同境對戰,你這有點過了吧?」
陳子楚走到姬嘉樹身邊,一頭霧水。
雖然他早就看出姬嘉樹已然對嬴抱月動心,但一路走來,姬嘉樹對嬴抱月從未出現這麼過度保護的情況,總是保持著足夠的信任和尊重。
今天這是怎麼了?
這穆家人也不算是殺氣騰騰啊,至少比西戎人客氣多了。
趙光也一頭霧水,但他瞥了一眼身邊沉默的李稷,沒有多嘴。
李稷就站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黑眸有些復雜卻沒有阻止。
察覺到李稷的默許,姬嘉樹越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從中階大典最後一場和李稷的決戰結束後,嬴抱月就沒有再動用過真元。同時從他們于汝陽城出發北上開始,她身上的氣息逐日變得微弱起來。
可自打認識她開始,嬴抱月身上的氣息和真元威壓在修行者中就不算強的,他們這群人也大部分都習慣了她境界比他們低的時候,幾乎沒人發現嬴抱月的異樣。
但姬嘉樹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
右手手腕傳來被緊握的痛意,嬴抱月看著身後眉眼認真的少年,微微一怔,「嘉樹,你知道了?」
姬嘉樹深吸一口氣,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至少不可能有李稷那麼清楚,但他卻知道如果妄動真元,她一定又會受傷。
中階大典決戰的那一天,還有前一天的那一晚,姬嘉樹不知道嬴抱月到底是如何突破了神舞境,又是如何近乎奇跡地戰勝了李稷,但她一定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當時的情況實在是太過凶險,他尊重她為唯一的魁首,但他也知道那場勝利是她幾乎用命換來的,那樣透支身體獲得的力量,他不想看到。
「抱月,」姬嘉樹沉聲道,「你不要上了,我來吧。」
「我的名次比你低,」他深吸一口氣,「我是你的手下敗將,如果我能贏他們,你也能贏他們。」
「話不是這麼說的,」嬴抱月低頭看著自己被握緊的手,微笑起來,「這樣不會有人服我。」
姬嘉樹一怔,手上已經傳來涼意。
嬴抱月輕柔地掰開了他的手。
「謝謝,」她輕聲道,「但相信我,那不是曇花一現。」
姬嘉樹一愣,嬴抱月向他笑了笑,倏然轉身,大步走上了石台。
李稷注視著她的背影,緩緩呼出一口氣。
「我還以為你要讓春華君幫你上呢,」穆七看著她走來,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畢竟已經拿到魁首了,你可以在那個排名上躺一輩子。」
「怎麼會,」嬴抱月站到他面前,拔出腰邊的落日劍,「你不服的人是我,我很清楚。」
哪怕她排名比姬嘉樹李稷要高,但在場眾人恐怕沒人認為她會比姬嘉樹和李稷要強。
周圍穆家子孫看到她拔劍,眼中也微微有所動容。
四下響起嗡嗡聲。
「居然真有神舞境敢對七哥動手……」
「嗨!之前中階大典里听說公主殿下都挑戰過等階四呢!」
「可那是拼命不是嗎?賭一把賭贏了而已,也許只是當時和她對戰的那個人失誤了呢!」
穆七定定注視著面前的嬴抱月,臉上的一切情緒都消失了。
譏諷不屑都消失不見,唯一留下的就只有屬于修行者冷靜到冷酷的表情。
「七小子認真了。」
距離石台百丈外,在穆家的至高處有一座亭子,穆由負手站在亭內,耳邊傳來一個女聲。
他側目看向自己的第八個女兒,「青兒,你剛剛見過她了吧?」
「嗯。」
穆容青走到父親身邊,面上神情依舊不喜不怒。
「氣息很奇特,」她定定望向遠處石台中央拔劍的少女,「也不怪七小子看不出來。」
沒點閱歷的修行者,恐怕都看不出來嬴抱月身上的特殊。
穆容青淡淡道。
「那丫頭,隱藏了體內至少一半的氣息吧。」
穆由的目光微微閃動,「她那樣,大概不是故意的。」
嬴抱月今生發生的事他其實也看不透,就像他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從一個火法者變成一個水法者。
不,準確來說,是他不明白她怎麼還能成為水法者。
「那丫頭,這輩子其實原本應該是無法成為一名劍客的。」
「什麼?」穆容青愕然看向自己父親。
「具體是什麼情況我不能告訴你,但那個丫頭身上有一道詛咒,」穆由靜靜道,「那道詛咒會害人性命,但很少有人知道它真正詛咒的並不是修行者的性命。」
穆由眼前浮現出嬴抱月手臂是哪個的紋路,害人性命只是最終的結果,但那道詛咒真正的本意並不是如此。
「那是在詛咒什麼?」穆容青心神遽震。
穆由望向站在石台中央的嬴抱月,一字一頓道。
「諸神厭棄,不復輪回。」
「諸神厭棄?」穆容青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站在台上的臉上毫無陰霾的少女身上居然有著這樣的詛咒。
輪不輪回這些她不懂,但諸神厭棄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麼,她身為修行者卻一清二楚。
修行者修行的才能可以說全都靠神靈眷顧,如果被諸神厭棄,這意味著這名少女從一開始就不具備風火水雷四劍派任何一派的才能。
穆由深吸一口氣,「沒錯,稷下學宮上四宮篩選,她本該一個都過不了。」
嬴抱月被剝奪的,不光是火法的才能。
她本該一個才能都不具備。
可讓人不解的是,她最終通過了稷下學宮水院的篩選。
如果說這是因為青龍神消失不再管人間事,可以听說在中階大典的最後一日,她同時還覺醒了火法的才能。
這實在太過不合常理。
這到底是曇花一現,還是說,她真的能夠辦到?
穆由的目光緊盯著台上的兩人,這時場外一名少年敲響了演武台邊的大鼓。
鼓聲響,寒劍出。
「對戰開始!」
看到台中央升騰而起的火焰,所有人睜大了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