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和寧古塔的距離不算近,但耶律華納妾的消息還是像是長了翅膀一般飛到了寧古塔。
寧古塔內,馮燕看了一眼剛剛獄卒一臉邪笑著遞來的信紙,冷哼一聲將信丟到了地上。
「馮大娘?」
孟詩在隔壁咳嗽了一聲,「您怎麼了?」
她半昏半醒之間,忽然感覺到了隔壁之人情緒出現了激烈的波動。
雖然馮燕為人豪爽,白天經常在隔壁破口大罵她沒良心的夫君和兒子,但孟詩已經听習慣了,比起發泄情緒,馮燕罵人更像是在打發時間保持自己意志的清醒,以免被幽禁狀態逼瘋。
不管罵的多凶,她的情緒卻沒什麼劇烈起伏,能這麼冷靜地罵人的女子,孟詩還是第一次見到。
可這次不同,隔壁的獄室很安靜,孟詩卻能察覺到隔壁之人氣息的起伏。
馮燕這回貌似是真的生氣了。
「哦?我連聲都沒出你就知道我在生氣?」馮燕將眼楮湊到牆壁上的洞邊,嘖嘖稱奇,「這才幾天,你真元又恢復了一些?」
孟詩被鎖鏈拽著手,跪在地上吃力地點了點頭。
馮燕瞥了一眼她肩頭反復愈合又被反復破開的傷口,嘆了口氣,「你這修行能力是真絕了,但事已至此,干脆放棄不好麼?」
從被關在這里第三天開始,孟詩身上真元開始恢復,展現出了讓人嘆為觀止的恢復能力,但每次她的傷口一愈合,穿在她身上的鎖鏈就會騰起雷光,重新刺破她剛剛愈合的傷口。
周而復始,殘忍至極,看得連馮燕這種鐵石心腸的人都快動容了。
她並不是個高階修行者,但看到孟詩的能力,她才明白為什麼獄卒要通過這種方式鎖住孟詩。
因為只要孟詩自己心中不放棄,她就可以從天地元氣中汲取能力,境界不滅,肉身不滅。
「只要你自己放棄了,你就能散去所有境界不是麼?」馮燕蹙眉盯著她,「雖然如今放你出去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不用這麼痛苦。」
能不斷愈合傷口是很厲害,但在被刺穿琵琶骨鎖住的情況下,這種恢復能力反而是無止境的折磨。
反正十幾天後都是要死的,帶著境界死和不帶境界死有什麼區別?
現在散去境界,反而能少受點罪。
孟詩聞言笑了笑,搖了搖頭。
「你這人,真是死腦筋。」馮燕氣結,冷冷甩下一句話離開了洞口。
孟詩還是在笑,這些天她已經習慣了馮燕這種刀子嘴豆腐心的關心,面對隔壁之人波動的氣息,她安慰道,「馮大娘,這其實也是一種修行,你不用為我擔心。」
這時候還想著修行?馮燕嘴角抽搐,「我看你是在自虐吧!」
「我是說真的,」孟詩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笑了笑,「我覺得我再這麼練下去,遲早有一天能模到天階的門檻,恢復能力都快能趕上公主殿下了。」
在和這鎖鏈對抗的過程中,她的真元也一日強過一日。
誰家公主能這麼變態?
馮燕這些天對孟詩掛在嘴邊的公主殿下也麻木了,她瞥了一眼丟在地上的信紙,一腳踩了上去。
「不說我的事了,馮大娘,這是哪里來的信?」
通過真元感受到馮燕的動作,孟詩好奇問道,「又是你兒子送來的?」
「不是,」馮燕冷冷道,「是些洛陽城里的逸聞,我夫君送來給我解悶的。」
「是嗎?說了什麼?」
「你真想知道?」馮燕諷刺地扯起嘴角,撿起地上的信紙,「最近洛陽城可有件趣事呢,你認識光華君吧?」
孟詩的氣息停滯了一瞬。
「不是……很熟。」
「你不是因為那小子被送進來的麼?不熟?」馮燕冷笑,「罷了,也沒出什麼大事,就是光華君要納個小妾。」
孟詩的呼吸粗重了一下,急切地問道,「那小妾,叫什麼名字?」
關注點不應該是光華君納妾這個行為嗎?馮燕有些愕然。
她仔細看了眼信紙,「說是他身邊一個宮女,沒寫名字。」
「是嗎?是宮女?」孟詩長舒一口氣,「是宮女就好。」
宮女都需要身家清白,孟歌留在莫華身邊,最多只能是侍女,成不了宮女。
「什麼叫是宮女就好?」馮燕嘴角愈發僵硬,「你耳朵沒問題吧?我說了,光華君要納妾了!」
「對了,他不光要納妾了,還要娶拓跋家二小姐為正妃了!」
比起馮燕的激動,孟詩的反應卻很平靜。
「是嗎?那恭喜他。」
沒了?
馮燕愣愣看著牆那邊,孟詩身上氣息的寧靜騙不了人,至少騙不了同為女人的她。
都到了這種時刻,有什麼情緒也沒必要遮掩,對面要崩潰要憤怒要破口大罵也好,她都做好了準備,卻沒想到這名受盡苦難的少女卻沒有絲毫的怒意和怨懟。
「你……」
馮燕遲疑地問道,「你不想殺了這負心漢嗎?」
這下愣住的人變成了孟詩,這位馮夫人的做事風格……還真是有點剽悍。
「也談不上負心不負心,」孟詩笑笑,「我不知道外面是怎麼傳我和他之間的事的,我們之間並未定情啊。」
好吧,兒子,折騰半天原來是你一廂情願啊。
「況且就算我們之間已經定情,他要選擇背叛那也是他的事,」孟詩淡淡道,「我又不能控制他要做的事,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說白了,這丫頭做事絕不會倚仗男人的良心。
這樣的人,永遠不會自怨自艾,也不會有別人都對不起她,自己命怎麼就那麼苦的感嘆。
她的命運,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即便落到如此境遇,這名少女還在嘗試自救。
馮燕盯著對面跪在牆邊後背卻挺得筆直的少女,心中有些惋惜。
她兒子眼光的確不錯。
只可惜這名少女十幾天後就要死了。
「對了,馮大娘,你兒子最近還好嗎?」知道孟歌沒事,孟詩心情也好了起來,隨口問道。
「他有什麼不好的,」馮燕冷笑道,「他升官發財死老娘,最近還不知在忙些什麼,能不好麼?」
……
……
洛陽城,王家別苑。
耶律華站在閣樓之上,猛地打了個噴嚏。
「郡王殿下,你還好嗎?」
拓跋尋閉目坐在他身後的蒲團上,調侃道,「不會是昨夜納妾太忙碌,凍著了吧?」
「別人就算了,你也來笑我,」耶律華揉揉鼻子,轉過身。
「你來的正好,來見見我的新妾室吧。」
說完,外面響起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