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淳于夜的笛聲只是讓耶律朗看見幻覺,此刻笛聲響起後,嬴抱月意識到,耶律朗已經徹底變成了淳于夜的傀儡。
哪怕手無寸鐵,但耶律朗畢竟也曾是高階修行者,如果耶律華不抵抗,耶律朗能生生將手指插入兒子的咽喉。
「父……」
看見耶律朗身體的異狀,耶律華幾近失神,面對耶律朗刺來的手指他本能地想要反抗,但就在這時,一個鬼魅般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血毒無解,你敢動,你父親立刻就毒發!」
血毒無解?
耶律華呼吸一窒,原本速度最快的雷法者,渾身動作都僵住。
該死!
嬴抱月也听見了淳于夜的耳語,她來不及和耶律華解釋,再次伸手去抓耶律朗的手腕,但這一次耶律朗忽然變得力大無窮,這簡直是瘋子才有的力氣,嬴抱月耳邊听見筋肉撕裂的聲音,耶律朗的手指無法控制地向前直直插去。
事態一時間極為混亂,李稷孟詩都搶上前,嬴抱月手被揮開,她向後一按,忽然手掌下傳來尖銳觸感。
「華兒!」
馮燕一聲尖叫,李稷和孟詩同時向前伸出手,說時遲那時快,兩人忽然一怔收了劍氣。
馮燕睜大眼楮,愣愣看著耶律朗的手停在耶律華咽喉前一寸,僵在半空中。
嬴抱月氣喘吁吁跪在兩人身後,松開停在耶律朗脖子後的手。
在她的指尖寒芒一閃而過,一根針正插在耶律朗的脖子上。
「這是……」
耶律華一怔,發現這居然是之前拓跋良娣用來控制他父親的針,當時這女人被擊飛後他順勢拔出這根針丟在地上。
嬴抱月不知是從哪找到了這根針,將其插入了耶律朗脖子上。
在銀針的針尖下,原本耶律朗脖子皮膚下游動的條索狀物事忽然平息了下來。
「哦?」
淳于夜將竹笛從唇邊拿下,挑了挑眉,「你居然知道刺哪里。」
想當初他教拓跋良娣給耶律朗下毒都花了整整三個月,讓她找準用針位置更是又花了三個月,和嬴抱月比起來,其他人還真是蠢笨。
剛剛那集中精神的一針耗盡了所有心力,嬴抱月嘴唇有些發白,她微微抬起頭,望著淳于夜聲音冰冷。
「這是蠱術不是麼?」
「你以笛聲放蠱,控制了北魏王的動作。」
西戎人果然做了兩手準備,耶律朗身上不僅有血毒,還被下了蠱。
之前在耶律朗脖子上游動的那些條索狀物事就是蠱蟲。
淳于夜正是通過笛聲催動耶律朗體內的蠱蟲,以此來控制耶律朗的行動。
只是蠱術誕生于山海大陸的西南地區,和西戎簡直離得十萬八千里,怎麼西戎人會掌握蠱術?
嬴抱月定定注視著這個有著翠綠眼眸的少年。
他,到底是什麼人?
「蠱?」淳于夜一臉無辜,「你如何證明我放了蠱?剛剛那明明都北魏王自己的舉動。」
「他可是以自己的意志要殺了北洵郡王呢!」
「你胡說!」
耶律華牙關咬得咯吱作響,然而此時他面前忽然響起一個虛弱的男聲。
「華兒?」
這是耶律華熟悉的呼喚,但一聲呼喊不讓人有絲毫驚喜,對他而言反而是最深的噩夢。
耶律華僵硬地抬起頭,看著對面男人褪去血色變得溫和起來的目光。
這是他熟悉的,他父王的眼神。
听到耶律朗這一聲喊,原本戰戰兢兢的北魏群臣也都抬起頭來,面露驚喜。
「陛下?您恢復神智了?」
只要耶律朗恢復神智,他們做什麼那都是君王授意,有大義名分。
糟了。
嬴抱月心頭咯 一聲,蠱術能直接控制人的,也就是說淳于夜已經不需要控制耶律朗的心神了。
讓耶律朗在清醒地狀態下殺死兒子,比他不清醒的時候更能服眾。
「華兒?寡人……」
耶律朗緩緩直起身體,向耶律華伸出手去,「你怎麼……」
「滾開!」
然而這時原本在一邊的馮燕忽然爬過來,像老母雞一樣把耶律華護在身後,「別踫他!」
「王後娘娘!你怎可如此無禮!」
有老臣喝道,不少衛兵紛紛沖向耶律朗身邊,向馮燕母子亮出刀兵。
淳于夜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薄唇微動。
耶律朗喉中發出赫赫聲,忽然伸手攥住了自己的脖子。
「陛下!」
耶律朗愕然看著自己的手,忽然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寡人……」
他原來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周圍有兵士沖上去想要阻止,但他們上前一步,淳于夜的笛聲就急促一絲,耶律朗的手也就收緊一寸。
這唬的周圍衛兵和臣子無一人敢上前,畢竟誰都擔不起北魏王的生死。
手掌一點點收緊,耶律朗的臉色逐漸變得鐵青。
「住手!」
耶律華忽然從地上爬起來,執劍指向淳于夜,「你到底想要什麼!?」
這麼下去他父親會死的!
西戎人如果早想殺他父親,何需弄這麼多花樣。
淳于夜嘴角露出笑意。
「很簡單,」他放下竹笛,瞥了一眼站在耶律朗身後一直在等待時機的嬴抱月,「讓其他人退後,只留你在你父親身邊。」
「莫華,不行!」
「華兒,不可!」
馮燕立即喊道。
淳于夜一笑,再次拿起竹笛。
「都退後!」
耶律華咬牙喝道,「全都退後!」
看著耶律華痛苦的眼神,嬴抱月在心中嘆了口氣,向後退去。
但就在眾人退後之時,沒人注意到,有一顆小水珠,在耶律朗脖子後的那根針上落下,順著針的位置流入他領子中。
所有人都退後了三丈,人群圍成的圓圈里,就只剩下耶律朗和耶律華兩人。
「好了,這下請光華君上前吧。」
淳于夜微笑道,「你也很久沒和你父親這麼單獨聊聊了吧?」
耶律華面無表情,一步步向他父親走去。
看到他走過來,耶律朗眼中忽然也露出了恐懼。
「華兒,你別過來!」
「老人家還是閉嘴的好,」淳于夜眸光一冷,耶律朗雙手頓時再次收緊,他被勒得說不出話來。
「爹!」
耶律華猛地沖上前,拉住了耶律朗的手。
他轉身憤怒地瞪著淳于夜,「我已經听你說的做了,還不住手!」
「好啊,」淳于夜呵呵笑起來,「畢竟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笛聲低鳴,耶律朗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松開,笛聲一揚,耶律朗的手忽然攥上耶律華的脖子。
「華兒!」
馮燕一聲悲鳴,耶律華只覺得眼前一黑。
「父王……不,爹……」
在模糊的視野里,他只能隱隱綽綽看見自己父親的臉。
看到父子相殘的一幕,不少臣子都別過頭去。
不管怎麼說,父殺子,至少比兒弒父要名正言順。
耶律朗殺了兒子,他們還能奉他為王,但如果耶律華殺了父親,他們是不能將弒父之人扶上王位的,否則在史書上都要遺臭萬年。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這在我們西戎可是挺常見的事呢,」看到耶律朗絕望的眼神,淳于夜笑起來,「草原上哪匹老狼不用掐死幾匹小狼,今天只讓你親手掐死一個兒子,也不算什麼。」
「你……」
耶律朗的手劇烈顫抖,但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手。
「嘖嘖,你看我們多貼心,」淳于夜擊掌,「你這兒子這麼厲害,遲早會成為你的政敵,還不如趁早除去。」
說完他笛聲陡然尖銳,耶律朗的手瞬間收緊!
大月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