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怔,「這里是……」
「是我住的地方。」李稷言簡意賅道。
他住的地方。那她剛剛醒來的那間房間又是什麼人住的地方?
嬴抱月心中陡然浮現出疑問。
但她知道這世間之事,只要互相之間不是敵人,對方不想說的事就不該問。她沒有多問,只是仰頭看向掩映在樹葉之中古趣盎然的小木屋,「你讓我睡這里嗎?」
李稷點頭,卻只見嬴抱月神情有些微妙,「不過這屋子我要怎麼上去?」
她看著這棟離地面幾十丈的屋子犯了難。樹上木屋門前的枝干上垂下了一條粗壯的藤蔓,她自然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只不過……
她看向纏著繃帶的指尖,笑了笑,「李稷,我現在爬不上去。」
倒也不是說真不能爬,生死關頭逼一逼還是能做到的,但只為了睡個覺再這麼折騰她的手不至于。
李稷看著她的手一愣,但她不說他也不問怎麼弄的。看著木屋前的藤蔓他眸光微深,告訴自己這不算什麼,畢竟赫連晏不也背著她走了一路麼。
說來羞恥,這棟小屋剛建成的時候,他才剛剛覺醒爬不上去,每次也都是攀著那個人的脖子被她背上去的。
有時候他在下面睡著了,還會被抱上去。
「你是要我背你上去還是抱你上去?」他靜靜道,看著眼前人微微睜大的眼楮就知道因回憶順口說錯了話。
「我不是……」他剛想解釋,就見嬴抱月笑了笑道,「抱的確省力,但還是勞煩你背我吧。」
什麼事都是越描越黑。很清楚她根本不會多想,李稷不再解釋背過身微微低下頭。
下一刻他感覺到微熱的雙臂環住了他的脖子。
「你在發燒。」他淡淡道。
「馬上就會好了。」嬴抱月輕聲開口。
看著他伸手拉住了垂下的藤蔓,須臾身影就出現在了樹頂,嬴抱月心中感嘆。
等階高就是好啊。
李稷落腳在在樹杈之上,卻並沒有將她立即放下,而是背著她穿過藤蔓所編的門簾,來到木屋門前推門而入。
嬴抱月在他背上好奇地睜大眼楮,打量著這座林間小屋。
雖出來匆忙,但她也看過了之前所睡的小院,不難看出這座小屋和那棟小院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讓她對這里還住著其他人的懷疑減輕了不少。
不過和樹下的小院比起來,這樹頂小屋內的陳設格外簡單,只一桌一椅一榻,就像只是個睡覺的地方。但即便陳設簡單,每件家具卻都像是由人精心打造,簡單的式樣中透露出別具一格的野趣雅致,看上去非常舒適。
更重要的是,和下面那雪洞一般的屋子比起來,這棟小屋的確要溫暖許多。
她暗暗估量,溫度大概高了大概十度不止,
外面的森林陰冷森沉,但這座小屋的內部卻透露出無盡的暖意。
木屋的牆角最惹眼的擺設就是一張木床,床下鋪著不知是何等絨羽織就的地毯,床上鋪著一整張雪白的熊皮,看上去格外柔軟。床頭掛著一張式樣同樣簡單的木弓,黃楊木所制模樣再普通不過,卻仿佛被其主珍惜地擦拭過無數次,弓臂上都有了包漿。
李稷在小屋門口月兌了鞋,赤足背著她走入房中將她放在了那張熊皮之上。
「床可以隨便睡,但這張弓你不能踫。」他轉身看向她認真道。
嬴抱月點頭,「我不會踫的。」
他如今的眼神就像是稚子在保護心愛的玩具一般。
「好,那你睡吧,」李稷低下頭,看向她垂在床沿的雙足。
嬴抱月意識到這棟小屋和樹下的小院一樣都打掃的相當干淨,它的主人雖然不常回這個地方,但真的很愛惜這里,此時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立即彎腰月兌下了腳下的鞋子,「我拿出去?」
「算了,地面上涼,」李稷伸手接過她的鞋,「我出去了,這個我放外邊,你還有什麼想要的?」
「沒了,」嬴抱月搖頭,別人好心收留,她還有啥好挑三揀四的。
李稷直起身走出了屋外,嬴抱月定定看著他的背影雙腿放平正要躺下,卻只听木門吱呀一聲,男人又轉了回來,手中拿著一個竹筒。
嬴抱月上來的時候趴在他背上就發現這棵巨樹上吊著不少竹筒,卻也不知是做什麼的。
這時李稷將手中竹筒放到了桌上,「這是雨水,可以喝,你要是想喝熱茶……」
男人忽然一怔。
他以前總是打著喝熱茶的幌子溜到下面,導致這屋中沒任何能燒水的地方。
「這就可以了,我沒有那麼冷,」嬴抱月趕緊將竹筒接到手中,「真的都足夠了。」
再搞她都要愧疚了。
「好,」李稷抬頭看她一眼,指了指窗邊的另一張熊皮,「你冷可以蓋那個。」
「好,我知道了,」嬴抱月好笑地看著他,覺得他此時很像一位老父親。
「還笑,」李稷冷冷地看著她,「你有本事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就趕緊恢復過來。」
她知道自己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了麼?
剛剛她根本沒到能下床的程度,但估計是怕他和赫連晏起沖突,再一次勉力沖到了門口。
他知道她一受傷就想睡覺,這是她獨特的恢復方式,縱然還有諸多問題,此時卻也不忍再問。
「你睡吧,我就在下面。」他看向嬴抱月輕聲道,「天亮了,我送你們出去。」
只把這一切,當做一場夢。
……
……
李稷從後門回到院中,看見赫連晏一動不動地站在院外,神情陰沉地盯著地上的尸體。
「她睡了?」听到李稷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淡淡開口。
李稷不欲回答他,走到尸體邊,身上的氣息逐漸提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說這不是我的人你信嗎?」赫連晏抬起頭看向他微笑。
「哦?」李稷眸光更冷,「那這是什麼人?居然穿著這樣的盔甲。」
「我換一個說法,這死的是我的同伴,但下手的不是我的人,」赫連晏微笑道。
李稷看著面前死了自己人還能笑成這樣的少年,像是看見了浸泡在尸山血海中的怪物,心中寒意愈甚。
「這盔甲又不是什麼稀罕物,如果我想騙你,直接說不是我的人即可,」赫連晏神情沒有一絲波瀾。
「是麼,那是什麼人下的手?」李稷淡淡道,「你不要告訴我你心中沒數。」
「你確定你要問麼?」赫連晏眯起眼楮看他,「你應該知道我是來殺誰的吧?」
「你應該也知道我在初階大典上做了什麼,」李稷靜靜道。
「原來那些傳言還都是真的。沒人逼你啊。」赫連晏嘴角的笑忽然退去,「李稷,你腦子沒出問題吧?」
「我比你正常。」李稷靜靜看著他。
「是麼?」赫連晏眸光徹底冷下來,「看來你是終于想通,準備去追你那個已經死了的情人了麼?」
少年注視著眼前戴著面具的男人,聲音隱秘而冰冷,透露著濃濃的警告。
「你最近的行事已經太過打眼,再想摻和進前秦公主一事,禪院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