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丹陽城,國師府。
「老爺回來了?」葉氏站在堂屋內,驚喜地回頭看向身後的佷女,「這麼快?之前我還記得他說這次閉關至少十天呢。」
「是啊,」昨夜收到葉氏子弟在中階大典全軍覆沒的家信的葉靜姝臉有些憔悴,但看著這個最喜阿諛奉承的國師夫人姑母還是擠出一絲笑意。
「我在大門口看見了季二叔在那接人,我記得昨日門房說今日沒人來拜訪,能讓季二叔在那里接的,恐怕也只有姑父。」
「哎,出關怎麼都不和我提前說一聲,讓家里有個準備,」葉氏滿頭珠翠叮當作響,這些天兒子不在家,她每日真是閑得都快要瘋了,聞言歡歡喜喜地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身邊的婆子,「快,和廚房說,晚上加個酥酪蒸蛋,要炖得女敕女敕的,不對,還是去天香樓訂個席面好了……」
「嘉樹不在家,也沒人能陪他爹喝一杯,不過今日中階大典就結束了,嘉樹下個月就回來了,那個時候我可得好好準備,那麼多家女兒還等著他去相看呢……」
葉氏絮絮叨叨地說著往外走,葉靜姝在屋內向她背影伸出一只手,「姑母……」
她想說姬墨這麼突然不聲不響出關回府,連她都能猜出來定是有要事,根本不會理睬旁人,但這個姑母卻一點都意識不到。
但她姑母吃閉門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葉靜姝走到門檻處手伸到一半,放了下來。
算了,她勸也無用。
葉靜姝正要轉身,卻只覺身邊光線忽然暗了下來。
她抬起頭,發現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忽然變得陰沉,天壓得極低,黑沉沉的烏雲從南向北一路延伸,不知通往何處。
葉靜姝不是沒有見過暴雨前的天空,但今日看著這沒有盡頭的烏雲,忽然心中有些戰栗。
「這是怎麼了?」
……
……
「老爺,這邊走。」
季二一邊踢開路上的石塊,一邊引著姬墨向後山走。
姬墨突然說要出關他也嚇了一跳,之前姬墨出關都是會設好日子,日子到了他會去紫華山迎接,即便要提前出關,也常常會提前通過信鴿傳個信來,但這次卻是他房間里的山石倒了。
季二房間內放著個山石,姬墨閉關的石壁內也有同樣一塊,只要姬墨將那塊山石推到,他房間里的這塊也會倒。
這說明姬墨要緊急出關。
石倒不祥,這樣的傳信方式十年里姬墨也只用過兩次,上一次……
季二滿是皺紋的喉嚨吞咽了一下。
上一次姬墨通過這種方式傳信出關,是七年前大司命林書白身亡的時候。
站在門口迎接姬墨的時候,季二滿心忐忑,以為又會迎來什麼噩耗,但姬墨風塵僕僕地趕回來,只說了一句話。
「去後山。」
南楚國師府依山而建,但這山不是什麼名山,只能說是一座小土坡,因為沒人打理,長滿野草雜樹,毫無風雅可言,是世家子弟都不願去的地方。
姬嘉樹當初被禁足的時候常會上這後山逛逛,但季二怎麼都想不出來姬墨這個時候去後山作甚。
姬墨腳步匆匆登上後山,在一棵大樹下站定,伸手撫上樹干。
「老爺?」
季二遲疑地問道,姬墨轉身看向他,「中階那邊最新的消息傳來了麼?」
「今早送來了四強的姓名,半決戰應該打完了,但消息還在路上,不過再等上一場魁首估計就出來了,咱們的人也許會一起發消息。」
「是嗎,」姬墨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枚鮮紅的翅羽。
「這是……」季二瞪大眼楮,這是姬墨和朱雀神溝通慣用的東西,極為珍貴,通過這枚翅羽朱雀神子可以借助朱雀神的力量,是神子攻擊的法寶,但這座山上除了他之外沒有其他活人,姬墨掏出這麼翅羽是要做什麼?
姬墨將鮮紅的翅羽按在樹干上,閉上眼楮,下一刻季二感覺姬墨一直堅實的肩膀居然微微震動了一下。
「季二。」
男人抬起頭,神情凝重。
「天變了。」
季二微微睜大眼楮,發現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陡然變得烏雲密布。
「這是怎麼了?」老人愕然開口。
「七年了,終于從老巢里出來了麼。」
姬墨攥緊手中的翅羽,揚起頭,看向東方。
「山鬼在等的原來就是這個。」
山鬼?
季二難以抑制心房的顫抖,山鬼大人在等待什麼?
他看著姬墨看向的方向,這個方向是……東吳?
中階大典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
……
東吳寒山,對戰台上,鮮血飛濺。
「抱月!」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快得讓人猝不及防。
赫連晏身如鬼魅,就在眾人還沒意識到李稷後背有光芒閃爍之時就已經伸出了手,少年的手如勾爪般狠狠掏出,仿佛想將李稷的心掏出來一般。
李稷渾身冷熱交織,意識混沌,他感覺到了身後傳來的威脅,但他身體內部有更大的威脅在破體而出,他完全動彈不得。
在場的修行者之中,除了原本的他之外,本該沒有人比已接近天階的赫連晏的速度更快,但下一刻無數血珠從他漆黑的瞳孔內飛過,李稷愣愣看著眼前這一幕。
嬴抱月的軀干覆在他的背上,赫連晏的手指深深扎入她的後背,鮮血四濺。
她用身體,為他擋下了這一擊。
「為……什麼……」
李稷的聲音有些嘶啞,大腦一片混亂,但下一刻眼前的一幕再一次和他腦海中的記憶重疊。
「弟弟,不要看。」
一個額角流血的女子輕輕抱住了他。
「很快就結束了。」
「等你到了等級二,才能摘下面具,在那之前不要和天階修行者離得太近,後背盡量不要受傷,更不要讓他們感受到你體內的氣息。」
他的體內,有什麼?
李稷不知道,但他知道在他小的時候,他每日在固定的時刻都會受到疼痛折磨,可自從他在雲霧森林中遇到她後, 他就再也沒有疼過。
眼前女子的身影和他的記憶一點點重疊。
就像九年前那樣,她保護了他。
可是,這個世上,還有這樣的事嗎?
「怎麼又是你。」
就在這時,赫連晏看著擋在李稷身前的女子,微微一笑。
看著赫連晏抽出帶血的五指,李稷瞳孔微縮。
又是?
赫連晏知道些什麼?
嬴抱月緩緩轉身,看著這個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你是誰?」
他……西戎人到底想要從李稷體內挖出什麼?
「我是誰不重要,」赫連晏微微一笑,舌忝了舌忝指尖的鮮血,這個舉動讓台下的修行者們頭皮發麻,姬嘉樹猛地提氣想沖上高台,卻砰的一聲撞在了大陣上。
「這怎麼可能?」
姬嘉樹看著四周早已解除了陣法的陣師,腦海中一片空白。
這陣法是什麼時候重新建起來的?誰建起來的?
比之前更為強大的陣法居然在石台四周出現,將三人牢牢鎖在了台上。
一切太過匪夷所思,但姬嘉樹沒有混亂,立即看向遠處的觀戰亭。
西戎人果然狼子野心,但縱然出現了意想不到的事,己方還有兩名神子坐鎮。
但就在這時,姬嘉樹愕然發現,東方儀和許滄海站在觀戰亭外,卻像是被什麼力量禁錮了一般。
兩人,一動不動。
大月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