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法者?」
李稷怔了怔,忽然想起之前趙光興沖沖跑來告訴他自己有成為風法者天賦的話。風火水雷,他記得這是修行者到一定境界後的劃分。
「嗯,你要是能正常修行,之後應該會成為水法者吧。」李昭蹲在地上擰著木盆里的衣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和水親和度那麼好的修行者。」
是嗎?
李稷有些呆愣,看著李昭開始清洗木盆里的衣物,他耳根紅起來,裹著被子就想往下爬,「那個……那個我自己來吧……」
之前在破院里,照顧他的老嬤嬤一開始還會給他清洗衣物,但他八歲後就只會扔給他一些皂莢,他自己不洗就一直髒著,久而久之他就習慣了什麼事都自力更生。
「別動,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呢。」李昭回過頭,也不知她做了什麼,一股暖流拂過,他就再次躺回了床上,手上還端著那只碗。
「把藥喝了躺著吧,」她平靜道,端起木盆走向屋外,但下一刻又退了回來,無奈地開口,「這屋子對你而言太冷了吧,我不呆在這你恐怕會凍死。」
李稷這才發現,自從李昭進來後,這雪洞般的屋子居然就不冷了。
「你是火法者?」
李稷心中有了猜測。
李昭的身上就像是源源不斷地散發著暖流一般。
「嗯,」李昭點點頭,她看向床邊掛著的一把劍,「本來想讓你抱著劍睡的,但這把劍對你而言又太燙了。」
李稷睜大眼楮看著床頭的劍,他雖然腳冷但上身卻不冷,原來來是床頭這把劍的功勞。
他乖乖喝下碗中的藥,只覺一股暖流順著小月復而下,全身都暖洋洋的。
「這藥……」
他在破院中也讀過醫書,雖然他極少生病,但還是立即發現這藥極其不凡。
他模模身上的傷口,手腳上的傷口幾乎都愈合了,後背被抽出來的鞭傷似乎都不疼了。
「你身上傷口愈合不是這藥的功勞,」察覺他的動作,李昭神情復雜道,「我把你撿回來不到一個時辰你身上的傷口就開始愈合了。」
「是嗎?」李稷卻並不意外,他從小傷口愈合的速度就很快,之前被那黑衣人抽傷的後背久久未愈,他還以為是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
「那我後背的鞭傷……」李稷模模自己的後背,他從小到大的胎發一直未剪,但黑衣人抽昏他的那一鞭不光抽斷了他的長發,還留下了一道幾乎深可見骨的傷痕。
被困在馬車里的這些天,那道鞭傷一直折磨著他。
「那是天階修行者法器留下的鞭痕,」李昭道,「想要愈合一般需要法器主人配的解藥,或者……」
蹲在木盆邊少女忽然站起身。
「或者什麼?」李稷忽然緊張了起來。
李昭神情復雜地看向他。
少女清澈的眸子看向他,像是在做著什麼抉擇,下一刻,她輕聲開口。
「或者你不再是你。」
……
……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李稷不明白。
眼前忽然出現將他撿回來的少女就像是一個謎團,困住了他的心。
她到底是誰?
為什麼會孤身一人住在深山老林里?
喝了李昭給他的藥,李稷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直到那股熟悉的劇痛在睡夢中再一次襲來。
這個小院四周長年籠罩著雲霧,光線昏暗,但當那股劇痛襲來,李稷清楚地知道天亮了。
到辰時了。
這一次劇痛比之前都要劇烈許多,冷汗從額角一滴滴落下,他死死咬住被角一聲不吭。
因為他還記得,他現在在別人家里。
李昭坐在地上,正靠在床腳閉目而眠。
昨日也不知她到底是何時入睡的,但似乎調配藥草到了很晚。
他不想吵醒他。
但那股劇痛像是從骨髓里泛起,要將他整個人撐爆,李稷看著自己手背上青筋泛起,他痛得想要滿床打滾。
忍住,忍住,一個時辰到了就好了。
他拼命對自己這麼說,眼前視野被冷汗浸濕,牙關傳來血腥味,喉嚨傳來低啞的痛叫,他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嚨,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只溫暖的手覆上他的額頭。
「痛得話就叫出來吧。」
「這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哎?
他睜開眼楮,對上一雙平靜如水的眸子。
「你……」
她知道他每天的這個疼痛是怎麼回事?
一瞬間的驚愕讓他說不出話來,但很快劇痛讓他大腦再一次一片空白,只知道李昭一直站在他身邊,為他擦去臉上冷汗。
一個時辰下來,他渾身像是從水里撈起來的。
但好在疼痛還是準時結束了。
看著身上被他汗水浸透的被褥,他不好意思地爬起來,「我等下自己洗……」
「沒事,等你好了之後,你有充足的時間可以洗。」
李昭靜靜道。
「好?」他愣愣開口,難道他疼痛發作時听到的那句話居然不是錯覺?
最後一次?
她有辦法讓他不再痛嗎?
「昨日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沒想到是真的。」李昭神情復雜地看著他,長長吐出一口氣,「這不是你現在能承受的東西。」
那名少女的眼中有著他看不懂的情緒。
「這也不該是你承受的東西。」
「什麼東西?」他記得自己愣愣地問。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李昭笑了笑,「你只知道我有法子讓你不再痛就可以了。」
他的眼楮亮起來,驚喜地問道,「真的?」
「嗯,」眼前的少女點頭微笑,「只是我也是第一次嘗試,不知道會消耗多少,還能不能回來。」
不能回來是什麼意思?
李稷記得自己坐在床上呆呆地看著李昭從懷里拿出一封書信,
「等下如果我沒有回來,大概一個月後會有一個女子來找我,你到時候把這封信給她,她會照顧你的。」
「照顧我?你要去哪里嗎?」
「只是有可能,」李昭笑了笑,「這個房子下有菜窖,在門口向左三步外的青石下,里面有足夠你吃一個月吃的糧食,如果我不在了,你就爬進去把那些搬出來,記住了嗎?」
他呆呆地點頭,不明白這個女子為什麼要向他交代這些。
李稷坐在夜風中,模了模臉上的面具。
在很多年後他才意識到,那一天,在遇見他的第二天後那名少女做出的決定,其實很可能危及性命。
但她還是這麼做了。
那一天吃完早飯後,李昭將他叫到了院子里。
他發現院子里居然畫上了奇奇怪怪的圖案,彎彎繞繞如同藤蔓一般。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這叫破魔的陣法。
她牽著他的手走向陣法的中央,蹲看向他的眼楮,輕聲開口。
「開始吧。」
大月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