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吧嗒一聲,小李稷手上拿著的木劍掉到了地上。
「有必要這麼驚訝麼?」
李昭失笑道,「這不是你提的要求麼?」
「可、可你之前一直不都是拒絕的麼?」
少年面紅耳赤道,忽然手忙腳亂開始解自己頭上的發帶,「難道姐姐你決定答應我了?」
「答應什麼?話說你解頭發做什麼?」李昭愕然注視著他,「就算你現在就想上床休息,也先去洗個澡吧?」
「不、不是,」小李稷的臉簡直紅到了耳根,連忙擺手。
一頭烏發泄下,他將母親留給他的發帶握在手里,鄭重道,「這是信物。」
「什麼信物?」李昭一怔。
「這是我們東吳的習俗,」小少年稚女敕的臉上露出滿面的笑容,「我當年躲在櫃子後,曾經听老嬤嬤說過。」
「如果男孩想求娶喜歡的女孩,卻沒有父母提親的話,就以母親留給他的遺物作為信物。」
聘者為妻。
少年的目光落到手中的發帶上,「我母親就留給我這一個遺物,我這輩子也只會有一位妻子。」
這就是他的聘禮。
雖然只是一條再普通不過的發帶,丟了估計都沒人心疼。
「啊,不過如果姐姐你覺得寒酸,我還有這個……」小少年開始在全身搜索自己的口袋。
「你啊……」李昭一個手刀劈在他的頭上,「誰說要答應你?」
「啊?」小李稷抬起頭,滿臉失望。
「我今天可是壽星呢。」
「所以不是答應哄你睡覺了麼?」李昭笑笑,推了推他的肩膀,「好了,快去洗澡,一身汗可不許上我的床。」
「好!」小少年一溜煙消失在後門,李昭轉身,嘴角的笑意消失,重新看向天空。
嬴抱月心頭一緊。
不知為何,就在李昭轉身的那一瞬,她好像看到有點點水珠從台階上少女的臉頰滑落。
但下一刻,空氣中騰起一股白煙,一切仿佛都是嬴抱月的錯覺,李昭靜靜望著天空,眼中已經沒有一絲猶豫。
如果單看這剛剛的對話,這對小李稷而言的確是甜蜜的記憶,但嬴抱月愈發不安起來。
她側目看向站在身邊的李稷,發現李稷像是腳底生根一般站在地上,死死盯著小少年雀躍離開的背影,眼角有些發紅。
那雙黑眸里的情緒太過復雜,悲傷,懷念,絕望,各種東西交雜在一起,讓嬴抱月無法看懂。
她從未見過這個平素淡然的男人露出這樣的表情。
嬴抱月心底一縮,李昭今夜反常地答應了小李稷的請求,難道並不是因為今日是小李稷的生辰?
這一天,難道就是那最後一天?
看著台階上轉身離開的少女,嬴抱月心底發涼。
李昭,想要去做什麼?
她當年難道是不辭而別的?
籬笆外兩人的復雜心境並沒有影響到屋內開心過生辰的小李稷。
洗完澡,吃完李昭準備的生辰宴,回到自己的樹上小木屋,小少年滿臉紅彤彤地抱起床上自己的枕頭正準備去下面的屋子,結果屋外傳來敲門聲。
打開門,小李稷睜大眼楮。
「姐姐?」
李昭正站在門口。
「你不會打算下去睡吧?」李昭走進屋子,「我房間對你而言太冷了。」
「姐姐你不會是打算反悔吧?」小李稷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沒有,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李昭笑起來坐到了他的床上,拍拍自己身邊。
「我上來陪你。」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小李稷有些暈陶陶,「你……你不會坐一會兒就走吧?」
「不會,」李昭搖搖頭,「直到你睡著為止,我都會在這里。」
「那我不睡了,」小李稷將枕頭往床上一丟,目光炯炯地盤腿坐在床頭,「來,我們秉燭夜談吧。」
李昭被他逗得笑起來,「原來你一直吵著要和我睡,是想和我夜談?」
這要求真是有夠純潔的。
嬴抱月在一邊看著也有點想笑。
她也由此確認了,李昭的確對當年的李稷沒什麼非分之想,和一個半大小子同處一室,她的言行舉止實在是太過自然了。
「不、不是,」小李稷臉紅紅的,「還有……」
「還有什麼?」李昭溫聲問道,眼中沒有一絲扭捏和羞澀。
望著她的模樣,小李稷有些氣餒。
「算了,」小少年嘆了口氣,「我可是君子,你沒答應我之前,絕不會冒犯你的。」
李昭一怔,目光變得愈發溫暖,但不知為何,嬴抱月從背後看去,覺得她身上的氣息有些難過。
但李昭對自身的情緒實在是隱藏得太好了,坐在床上的少年沒有絲毫察覺。
「好,我的小君子,」李昭伸出手,鋪好床鋪,在床上側躺下,拉拉小李稷的衣袖,「那先躺下吧,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小李稷不滿地看她,「姐姐,我怎麼說也是個男人,你也太不設防了吧?」
他覺得他身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
「但你不是說你是君子嗎?我很放心,」李昭笑道,「況且你這小胳膊小腿,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小李稷被打擊到了,嗚咽一聲將臉埋入了被子。
李昭的目光落到他的頭上,解下了他的發帶放到他枕邊,「快睡吧。」
「姐姐,你不對勁。」
小李稷一個翻身,盯著少女近在咫尺的臉龐,「你今天怎麼了?」
李昭一怔,笑了笑道,「其實,我明天有事要出門。」
嬴抱月聞言一驚,她原本以為李昭是不辭而別的,沒想到她居然提前告訴李稷了嗎?
雖然以前李昭也曾獨自出門辦事過,但小李稷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要去哪?什麼時候回來?」
「一個有點遠的地方,」李昭模模他的頭,「我可能要去都城一趟。」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可以,」李昭搖頭,「太危險了,都城臥虎藏龍,帶著你我會分心。」
小少年躺在床上顫抖起來,「那你還會回來嗎?」
「我不能保證,」李昭頓了頓道。
嬴抱月一愣,沒想到李昭不僅告訴李稷她要出門,還說的這麼直接。
可她怎麼知道自己無法回來?
「我不想騙你。」李昭注視著枕邊的少年,「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就要一個人好好保護自己。」
大月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