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姬清遠握住姬嘉樹的手,一點點將弟弟緊握的手指掰開。
「但你能想到的事昭華君也能想到。」
姬清遠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不幸。七年前,那個叫著要找少司命報仇的東吳少年卻在旅途中對那個本該是少司命的少女產生了好感。
簡直是造化弄人。
從東吳出來後,他明顯意識到李稷對嬴抱月的關注大不尋常,雖然在南楚的時候就不太尋常了。
他現在只希望在搞清楚李稷為什麼會恨少司命之前,嬴抱月的身份能晚一點被揭露。
但至少,李稷現在的感情是真實。
姬清遠平道。
「不管追兵出沒出現,李稷但凡還有一點意識,就絕不會讓抱月呆在他身邊。」
姬嘉樹一愣,忽然如醍醐灌頂。
李稷之前在黑袍人出現時強迫他們所有人都離開的舉動還歷歷在目。
只要還活著,一心保護嬴抱月的李稷為了嬴抱月的安全,絕對會想方設法把嬴抱月送走。
「你看你果然是關心則亂了吧?」
姬清遠吐出一口氣,李稷惹起這些事他的確也很惱火,但他知道李稷對嬴抱月的愛護絕不比他和姬嘉樹少,所以他才沒那麼擔心。
只要李稷腦子沒出問題,就算嬴抱月想跟著他,他也會全力擺月兌她。
哪怕可能會傷害到他。
姬清遠微微垂下目光,男人其實最了解男人的心思。
「沒有時間了,」姬清遠望著姬嘉樹,「我們走吧。」
「去西嶺雪山。」
姬嘉樹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
……
就在姬嘉樹等人離開之時,湖底的沙地上,一只手拾起了嬴抱月身邊的長劍。
手中劍柄還殘留著火法的熱意,叮的一聲,青銅面具從來人的臉上滾落。
原本在嬴抱月臉頰邊打轉的小花蛇扭過頭,猛地睜圓了眼楮。
「嘶?」
李稷怔怔望著倒在沙地上的嬴抱月,神情極為復雜。
下一刻,他回過神來,俯身撿起地上的面具戴回臉上,伸手抱起嬴抱月,挾著她的腰奮力往上游去。
四周的巨骨遠遠地圍攏開來,在他靠近後又散去。
冰面越來越近,李稷舉起手中的長劍。
砰的一聲,冰面上破開一個大洞,李稷帶著嬴抱月從水中露出頭來。
小花從湖面上躍起,興奮地轉了個圈鑽入了嬴抱月的袖子里。
李稷渾身濕淋淋地抱著嬴抱月從冰洞中爬起來,就在他膝蓋落到冰面上的瞬間,膝上的水迅速結冰,將他的腿牢牢粘在冰面上。
李稷咬牙深吸一口氣,無數水珠先從嬴抱月的身上飛起,直到嬴抱月衣服全干之後,他才拔出自己被凍在冰面上的腿。
無數冰晶如銳利的刀片割開他的皮肉,隨後又迅速愈合。
李稷定定看著這一幕,用自己的腿隔著冰面,將身體墊在嬴抱月身下。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天階修行者靠近的氣息。
李稷瞳孔劇烈收縮,望著躺在腿上還在昏迷的嬴抱月,他猛地四處回望。
這是一座極為巨大的湖面,全部都結上了冰,冰面上堆積著不少石塊。
李稷咬牙抱起嬴抱月,躲入一個巨大的石塊後。
這時他剛剛和嬴抱月出水的冰洞已經重新凝結。
李稷躲在石塊後閉氣凝神,收斂所有真元,腿上正在愈合的傷口也停止了愈合。
有血緩緩滲出,浸濕了嬴抱月的頭發。
天階修行者的氣息遠遠掠過,在冰面上四散開來。
寒風凜冽,身下一點點的結冰,李稷就這麼坐著,一動不動。
……
……
嬴抱月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黑暗。
她這是到了地府?
「你醒了?」
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男聲,嬴抱月猛地睜大眼楮。
這時她的眼楮漸漸適應了黑暗,終于看清面前之人的輪廓。
天上有著淡淡的月光,但都被頭頂的石塊給擋住。冰面上的一塊巨石下,她躺在李稷的腿上,而李稷正低頭看著他。
這個角度,能看見他面具下微微露出的下顎。
宛如玉一般潔白。
「怎麼了?還有哪里不舒服麼?」
李稷看著嬴抱月不說話,問道。
「好很多了,」明明是在冰面上,她卻不怎麼覺得冷,平復了下呼吸後嬴抱月直起身,這才明白為什麼她不冷。
她的雖然在冰面上,卻墊著很多干草,干草上鋪著男人的外袍。
外袍是李稷的外袍,至于這些干草……
嬴抱月抬頭看了一眼外面其他石頭上的荒草,他們頭頂那塊都已經被薅得光禿禿。
「謝謝,」她坐起身,伸手去抓身下墊著的外袍。
「不用了,」李稷阻止她,「我不冷,另外你不要動用太多真元來取暖,他們還沒走遠。」
「他們?」
嬴抱月一怔,目光立刻清醒起來,「那群要殺你的人?」
李稷點點頭。
「他們追來了。」
好在這湖面的確夠大,且遍布凍土雜草,地形復雜,再加上他隱藏了氣息,白天尚未被找到。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自己動用真元取暖的本能,動了動活動僵硬的四肢,發現居然沒被凍掉。
回想起昏睡時手腳上傳來的暖意,她抬頭看向李稷,「你幫我搓過了?」
李稷垂下目光沒有說話。
嬴抱月還想說些什麼,月復中忽然傳來空月復的咕咕聲。
嬴抱月模模自己肚子,雪崩之時眾人把所有行李都丟掉了,其中也包括干糧。
李稷靜靜看著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大袋子。
看到這個熟悉的紙包,嬴抱月一怔。
李稷有空間法器她知道,但她也知道法器一般只用來裝和修行有關的東西,之前她還把中階大典上贏來的劍鞘托他放在里面保管。
嬴抱月打開紙袋,里面是凍得硬邦邦的蜜餞。
「你怎麼還有這些?」
「之前又做了一些,沒來得及送出去,」李稷平靜道,「你留著吃吧。」
留著?
嬴抱月一怔,接過蜜餞。
李稷扶著她的肩膀,將她挪到石頭邊,靠在巨石上,然後緩緩站起身。
嬴抱月意識到他腿腳的動作比以往遲緩了很多。
「你……」
不等她發問,李稷從懷中繼續掏出一根裹著布條的長長的事物,放到她的懷中。
嬴抱月呼吸一窒。
這正是她之前寄存在李稷那的太阿劍劍鞘。
「等等,你現在更需要這個,」嬴抱月握住劍鞘的另一端往李稷那推,他現在被天階殺手追殺,這可是關鍵時刻能救命的東西。
「我不需要,」李稷淡淡道,「你收好了,萬一那群人找到你,不要舍不得用。」
「你什麼意思?」
這話沒什麼問題,但李稷的語氣卻給她一種不祥的預感。
簡直就像是在交代後事一般。
「沒什麼。」
李稷直起身體。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走了。」
大月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