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位于城北的一家客棧,位置較為偏僻,地方也小,卻正是適合他們二人如今休整的地方。
雖然他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但再不休整,他們也走不下去了。
「嗯。」
嬴抱月點頭,李稷抱著她走進客棧。
「客官,打尖還是住……」
客棧里沒什麼人,店小二看見來人熱情地迎上來,卻被嬴抱月腿上的血嚇到。
「我們住店。」
李稷從懷中模出一塊碎銀。
望見對方盯著嬴抱月驚恐的眼神,李稷道,「我娘子的病我會另找郎中來看,你不用擔心。」
「行,」店小二收了銀子,「要一間上房?」
「兩間尋常的……」李稷本能開口,肩膀卻被人掐了一把,他連忙改口道,「要間普通的房間即可。」
對他們二人現在的處境而言,上房太打眼了。
他想要兩間,也太令人懷疑了。
「行,」店小二把布巾搭上肩膀,擠出笑容,「本店的普通房間和上房一樣干淨,不過小一點而已。」
李稷跟著店小二走上樓梯,才發現這有點小是多小。
除了一張床外,就只有一桌一椅,再也擺不下其他。
李稷有些後悔,看向店小二剛想說些什麼,肩膀又被人掐了一下。
「行,就這吧,」他吐出一口氣,將嬴抱月放到了床上,轉身吩咐道,「還麻煩拿桶熱水,另外再要一些熱粥來。」
店小二應聲道。
「好勒!」
……
……
熱水和熱粥很快送來了,李稷松了口氣,將熱水倒入木盆中轉過身。
嬴抱月正縮著腿坐在床上。
「腿怎麼樣了?」
「傷口已經重新結痂了,」嬴抱月撩起裙擺,「剛剛在城門處估計是被風吹太久裂開了。」
李稷定定望著她腿上被石頭劃出的傷口上的血痂,不動用真元的話,這些傷是無法愈合的,不知何時又會裂開。
「腳上有傷口麼?」
嬴抱月搖頭,「腳上沒有。」
李稷彎腰將裝滿熱水的木盆端到了床前,「那你燙燙腳吧。」
「嗯,」嬴抱月伸出凍得青白的雙腳,正要探入木盆,李稷俯,她猛地將腳縮了回去。
「你做什麼?」
正要在木盆前蹲下的李稷愣了愣,抬起頭。
兩人四目相對。
房間中安靜極了。
「抱歉,」李稷先讓了開來,有些懊悔自己剛剛動作為什麼就不過腦子。
他看向熱氣騰騰的木盆,欲蓋彌彰,「我想著你手不方便。」
嬴抱月手上已經長出了凍瘡,的確可以說不方便,但她怎麼也沒想到,李稷一言不發蹲下來就想幫她洗腳。
明明在城門處還那麼僵硬,剛剛的動作他卻熟練自然地像是做了很多遍。
「原來如此。沒事,我自己可以。」
嬴抱月將腳放入熱水中,皮膚瞬間刺痛起來。
水蒸氣在狹小的房間里彌漫開來,屋里氣氛有些古怪,但她不知該說些什麼。
察覺到嬴抱月的沉默,李稷將頭扭向一邊,「我小時候,受傷的時候經常有人幫我洗腳。」
大概是因為這個房間太小了吧,剛剛那一瞬間,他像是回到了雲霧森林里的樹屋上。
「原來是這樣,」嬴抱月笑了笑道,「謝謝你。」
雖然心中很感謝,但天階修行者剛剛蹲下來要幫她洗腳,還是挺讓人驚恐的。
她是被人神養大的,當年也被師父這麼如珠似寶地照顧過,但她師父畢竟和其他天階修行者不同,她還沒被其他天階修行者如此對待過。
天階,是這麼平易近人來著嗎?
總之剛剛那一幕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估計要換她被人戳脊梁骨了。
哪怕是一國之主,估計都沒這種待遇。
「對了,你餓了吧,」為了擺月兌尷尬,李稷連忙引開了話題,抄起了桌上的湯勺。
望著坐在桌邊認真地一勺勺盛粥的李稷,嬴抱月目光有些怔忡。
今天,他們真的很像一對普通人。
如果不是手掌上的劍繭,誰能想到這個人是可以一人抵擋千軍萬馬的修行界的王者呢?
此時此刻,李稷凝視著熱粥的目光比他看劍譜的時候還要認真。
他小心翼翼將粥碗端到床邊,這次記得先問了一句,「你手可以麼?要我喂你麼?」
那她恐怕會吃不下。
嬴抱月搖頭,接過李稷手上的粥碗,但就在拿勺子的時候,她的手指顫抖了一下。
李稷用手掌接住了落下的勺子,他沒有再提讓他來喂,只是重新將勺子遞到嬴抱月的手中。
「謝謝。」
嬴抱月輕聲道。
她不願意的事,他就從未勉強。
李稷搖搖頭,「你吃吧。我出去買些東西。」
每個人都有不想被看到的時候。
他現在不適合呆在這。
「嗯,」嬴抱月點頭,「早去早回。」
……
……
等嬴抱月一勺勺喝完粥,裹好自己的傷口,暮色已經降了下來。
李稷帶著兩身粗布衣裳和一些干糧回到了房內。
同時帶回來的,還有一份繪制粗糙的地圖。
兩人借著昏暗的油燈,在房間的桌子上攤開地圖。
「我們現在在這,」李稷指了指地圖上重泉鎮的位置,「我剛剛打听過了,就算我們跟最快的車隊,明早出發,到離西嶺雪山最近的鎮子,也需要七天。」
當初他們從雪靈山下出發的時候,距離高階大典就只剩下了六天。
他們兩人精疲力竭,今晚是一定要休息的,可到了明天早上,距離最終期限就只剩下三天。
「那走這條近道呢?」嬴抱月指向地圖上一條從荒山中穿過去的近道,地圖上注明了是樵夫才能走的路。
李稷神情凝重。
「據剛剛進城的商隊說,北邊也有高階修行者經過的消息。」
「那八個人就在這附近。」
根據他听到的流言,李稷推測出了那八名殺手的行動路線。
那八人恐怕是沿著從北海向西嶺雪山的方向,正在一個個搜尋沿途的所有城鎮。
他和嬴抱月是因為落在了後面,才僥幸未曾遇見那八人。
「一旦我們抄近道,估計就會撞上他們。」
嬴抱月沉默了下來。
遇上那八人,他們倆就只有死路一條。
「還有一個辦法,」李稷深吸一口氣,他指向地圖上一個靠北的鎮子,「我們先跟車隊到這里,然後我一口氣動用全部真元帶你離開。」
這個鎮子附近有一條河,靠近水脈,在這里他真元爆發拼盡全力前行的話,不到一刻鐘就能到達西嶺雪山。
但就在他真元爆發的那一刻,他也會被那八人發現。
所以這是一場賭博。
賭他和那八個人,誰更快。
大月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