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遠捧著布包,有些無措。從分量上來看,好像是本書?
季大千里迢迢給他帶了本書來?
姬清遠眉頭微蹙,「季大叔,記得上次在東吳踫見,我說過我想要一把劍。」
「啊,那事我記著呢,」季大揉揉鼻子,「但我還沒找到適合你的劍,這次這個不是。」
他瞥了一眼姬清遠手上的布包,「這不是我送你的東西,是你爹送你的。」
姬清遠手抖了抖,險些將手上的東西丟了,「我爹?」
季大看著那本搖搖欲墜的書,伸手墊了一把,「你至于驚成這樣麼?」
姬清遠這反應的確很真實了,姬墨這爹當得可真是失敗。
「不,我只是……」姬清遠神情有些微妙,「那個人很少送我東西。」
姬墨主動來找他,幾乎就沒什麼好事。
「這東西是我自作主張從南楚國師的書房里拿來的,不是你爹說要送你的,」季大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你的東西。」
拿?
確定不是偷嗎?
姬清遠心情更微妙,「那我能打開嗎?」
「能啊, 」季大打個呵欠, 「放心吧,你爹要追殺也是追殺我,他絕對不好意思找你要回去的。」
為什麼?
姬清遠看向手上破爛的布包,這里面裝的難道是什麼稀世珍寶不成?
他深吸一口氣, 打開手中布包, 一邊的姬安歌和姬嘉樹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然而看見布包里的東西,三人都愣住了。
「這是……」
姬清遠拿起手中破舊的書冊, 「千字文?」
「如你所見, 」季大聳聳肩,「也不可能是別的。」
「大哥, 這本書是你的?」
姬安歌疑惑地看著眼前的書冊, 她小的時候學認字也是用的千字文,用的就是姬清遠書房里的書,她記得姬清遠書房里那本千字文並不長這個模樣。
眼前這本千字文遠比姬清遠書房里的破舊,最大的不同還當屬這本是手寫的。
姬嘉樹也有些意外, 他啟蒙時用的千字文是姬家書塾里統一刻印的, 和眼前這本也不一樣。
然而和一邊驚奇的弟妹不同, 姬清遠怔怔盯著手中的書冊, 整個人如同一座石像般僵住了。
「看來我沒有猜錯, 這本書還真是你的, 」季大在一邊覷著他的神情, 目光有些感慨, 「沒想到過了這麼久, 你居然記得。」
「我……」
姬清遠緩緩打開書冊的扉頁,靜靜望著上面的口水漬和手掌印。
「大哥, 這書還真是你的?」
姬安歌湊過來,好奇地看著書頁上髒兮兮的小手印, 伸手比了比,「這是什麼?小女圭女圭的手印?」
「當年是個小女圭女圭, 」季大意味深長地看了姬清遠一眼,「可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了。」
「這難道是……」
姬嘉樹怔了怔, 他看著千字文上的筆跡, 緩緩睜大雙眼。
察覺到姬嘉樹身上氣息的變化,姬安歌回頭看他,「嘉樹,你怎麼了?」
姬嘉樹注視著書頁上工整的筆跡, 輕聲道,「這是爹的筆跡。」
「哎?」
姬安歌愣住了。
姬嘉樹閉了閉雙眼, 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 是因為他見過的父親所寫的東西幾乎都是行書。
他從未見過父親寫過如此工整的正楷大字。
偏偏寫的不是公文,不是奏表,而只是給小兒識字用的千字文。
姬嘉樹心情一時間無比復雜,看著姬清遠的神情,他什麼都明白了。
這本千字文是姬墨親手所書,專門寫給自己長子識字用的。
姬嘉樹閉上雙眼。
他仿佛看見很多年前,那個初為人父的男人手執毛筆, 在書房中無比耐心地抄寫著一個個大字, 精心地編纂成冊,一只手抱著牙牙學語的兒子, 一只手指著書冊上的大字教他認字。
懷中的孩子不算安分,在他懷中不斷掙動著,口水滴落在書頁上, 小手一下子按了上去,男人眼神無奈,卻只是將孩子的手拿開,繼續教著一個個字。
那樣一幅畫面無比真實,卻又無比遙遠。
為什麼之後會變成那樣呢?
姬嘉樹很真的難想象,他那位冷酷的父親與對父親毫無感情的兄長之間居然會有這樣一段過去。
「大哥,這真的是爹給你寫的?」
姬安歌也難以置信,見鬼了一般看著姬清遠。
「我的確記得小的時候我有這樣一本書,」姬清遠望著手上的書頁,「只是後來不知怎的就不見了。」
「我還以為這本書丟了。」
「書沒丟,」季大淡淡道,「我溜達去國師府的時候,國師大人還捧在手上看呢。」
姬清遠緩緩抬起頭,像是看鬼一樣看著季大。
「你別看我,」季大攤手, 「我也不知道你父親那人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麼。」
「不過,清遠,」他話鋒一轉, 「高階大典已經結束了,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怎麼辦?」
姬清遠一愣,他之前一直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和安歌出來也夠久了,」季大看了他一眼,「回趟家怎麼樣呢?」
姬清遠捏緊手上的書冊,他忽然隱隱明白了季大為什麼將這本書帶給他。
「如果你想不明白你父親的一些舉動的話,不妨親口問問他,」季大目光停在姬清遠手中的書上,「你和以前不同,你已經長大了。」
他掃了一眼身邊的少年人們,與在東吳時不同,每個少年少女臉上的神情都發生了變化。
就像經歷過風雨的樹苗一般,經此一役,這群少年們都愈發挺拔了。
「我……」
姬清遠垂下視線,「之後去哪,我要先問問抱月。」
也就是說嬴抱月去哪他就準備跟去哪?
季大苦笑,剛想說些什麼,忽然間,他瞳孔微微收縮。
姬清遠身後的草地上,忽然滲出一抹黑泥。
那股黑泥宛如活物一般爬動著,嗖的一聲從地面彈起,射向姬清遠的正臉。
「清遠!」
季大一把推開姬清遠,但那股黑泥卻在空中打了個圈,猛地撲向姬安歌的雙眼。
「安歌!」
季大目眥盡裂,但就在姬家兄妹被襲的一瞬間,他渾身一個激靈,腦海中浮現出了第三個名字。
抱月呢?
嬴抱月她沒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