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想要

姬嘉樹的話一出,所有人的聲音都停了下來。

連原本全部注意力都在李稷身上的趙光都僵住,遲疑地望著眼前沉默不語的男人。

昨日應龍神出現後沒過多久,原本在山下的姬墨忽然消失,再然後山上出現了火光,姬墨也加入了戰斗之中。

誰也不知道山頂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需要兩名神子共同戰斗,但既然姬墨都上了山,那麼想必能控制住情況。

山腳下有季大攔著他們不讓眾人靠近, 他們這些人只好都在山下焦急地等待著結果。

姬墨上山後果然沒多久戰斗的動靜就小了下來,隨後應龍神也被白虎神趕走,眾人望著這一幕歡欣雀躍,認為危險已經解除了,但季大卻忽然神情大變,往山上沖了幾步,但最後望了身後眾人一眼,又停了下來。

再然後……再然後就再也沒有動靜發生了。

姬嘉樹注視著面前沉默如水的李稷。

再然後,他在山下等了整整一夜,卻沒有等到他想見的人。

深夜時分他倒是察覺到了他父親的氣息,可等他沖出帳篷,卻只看見他父親的身影一掠而過。

一直停在他帳篷頂端的一只胖麻雀像是一顆流星般砸到他父親肩上,隨後他父親帶著那只胖麻雀消失在南方。

只留下他愕然站在寒風里,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父親走了,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沒有留下一句話。

再然後,天亮了。

在看到李稷的時候,姬嘉樹原本是十分高興的。

從陳子寒的敘述中眾人都知道李稷落到了山谷之中摔斷了骨頭,此時看到他能恢復到這種狀態下山,他原本也松了口氣, 可當他看見李稷手中的那柄劍的時候, 整個人心跳停跳了一拍。

李稷落下了山谷,嬴抱月登上了峰頂,這兩人本來應該不在一起。

可為什麼嬴抱月的劍會在李稷手上?

既然嬴抱月的劍在這里,那她人呢?

那個他一直在等的女孩,去哪了?

「抱月她……」

在那麼多雙眼楮地注視下,李稷知道自己不能一直保持沉默。

他握緊手中的落日劍,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她被人帶走了。」

山腳下寂靜了一瞬。

所有少年少女們都呆住了。慕容飛瀾猛地看向季大,卻發現對方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帶走?」

眾人久久說不出話來,最先打破平靜的是陳子楚,「怎麼帶走的?帶去哪了?」

李稷抬起頭,簡單地將烏禪胥身上長出一枚眼珠,這枚眼珠炸裂後化為黑洞,黑洞將嬴抱月吸進去的經過敘述了一遍。

在敘述過程中,他用屏障屏蔽了慕容飛瀾身邊的普通仙官,因為他不能判斷這些事可不可以讓這些人知曉。

「也就是說,抱月掉進那個黑洞, 下落不明了?」

李稷說完, 陳子楚愕然問道, 「這都是什麼鬼東西。」

還不如真的說有西戎人帶走嬴抱月更容易讓人相信。

「我知道很難相信,」李稷平靜道,「但這就是我的眼楮看到的事實。」

「你說黑洞里的那個聲音,是雲中君?」

姬嘉樹袖子下拳頭攥緊又松開,他不知該如何平復自己的心情,渾身筋肉繃緊得像石頭,他壓住心中洶涌的情緒,一字一句問道。

「也就是說,抱月被帶到了西戎?」

「現在還不能確認,」李稷垂下視線,「山鬼大人尚且未找到抱月的氣息。」

西戎距離後遼不算近,中間還有永夜長城相隔,雲中君的轉移之術是否真的能將一個大活人瞬間帶到西戎,還不能下定論。

「不過,」李稷抬起頭,直視著姬嘉樹的雙眼,「這種可能性最大。」

雲中君在話語中對慕容音和嬴抱月的渴望暴露無遺,既然嬴抱月掉入了黑洞,那麼他的目的恐怕已經實現。

「抱月她……被帶到了西戎?」

死一般的寂靜再一次籠罩在少年人們之間。

哪怕穩重如慕容飛瀾此時也覺得渾身冰涼。

中原修行者被帶到西戎到底意味著什麼,他們這群人再清楚不過。

這和一只羊羔被投入狼群沒有什麼兩樣,他甚至不敢想落入西戎人手中的嬴抱月會遭遇什麼。

更何況烏禪胥是禪院的人,她可能進入的,是最黑暗殘忍的西戎禪院。

咯吱,咯吱。

姬嘉樹的拳頭攥得咯吱作響。

李稷垂下頭,靜靜注視著對面少年青筋暴起的手背。

「你……」

姬嘉樹忽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李稷的衣領。

「嘉樹!」

「春華!」

趙光陳子楚等人嚇了一跳,可看著姬嘉樹望著李稷的眼神,所有人想阻攔的雙手卻又無措地停在了空中。

誰也無法說這兩人誰對誰錯,也無法摻和進這兩人的事中。

「你……」

姬嘉樹听見自己嗓子發出難以想象的嘶啞聲音,「你沒有拉住她。」

李稷怔了怔,他原本以為自己听到的會是質問,比如「你為什麼沒有拉住她?」

可即便如此,姬嘉樹的眼神還是悲傷憤怒到讓人難以觸及。

「沒錯,」李稷垂下視線,「是我沒有抓住她。」

白虎神抓住了慕容音,但他沒有抓住嬴抱月。

姬嘉樹望著李稷臉上宛如被凍結了一般的面具,和面具下深邃到仿佛沒有感情的黑眸,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他攥緊拳頭緩緩提起。

李稷注視著這一幕,閉上雙眼。

但他想象中的一拳卻沒有到來。

脖子下的衣領被人松開,姬嘉樹一把推開了他。

「春華?」

李稷站定,怔怔看著面前嘴角有血的少年。

「你不會是在等我揍你一拳吧,」姬嘉樹側身對著他,淡淡開口,「我才不會讓你如願。」

「我也沒那個資格。」

李稷的確沒能保護得了嬴抱月,可他這個未婚夫連在最關鍵的時刻呆在她身邊都做不到,還有什麼資格責怪李稷。

「不,你有資格。」

李稷凝視著他的側臉,「春華,在山洞里你提的那個問題,我想清楚了。」

姬嘉樹的瞳孔收縮,側目看向李稷。

「春華,」李稷靜靜注視著他的眼楮,「我果然也想要。」

姬嘉樹的臉色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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