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耳邊響起一聲生硬的西戎語,手腕被一只粗糙大手抓住,嬴抱月猛地抬起頭。
一雙湛藍色的眼楮映入她的眼簾。
西域人?
剛剛那一下撞得太過結實,嬴抱月眼冒金星,緩了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畫面。
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站在她的面前,體型足足有她兩個大,她剛剛感覺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牆,對面人卻紋絲不動。
嬴抱月微微低下頭,看向對方抓著自己的那只大手。
如果不是這個人剛剛拉住了她,她應該會直接仰面摔倒地上。
她真是好久沒有這麼傻得撞上人了。
這就是長期壓制境界太久的弊端,因為太久沒有調動真元,她五感的敏銳度大大降低,以至于她剛剛沒有提前察覺到這個人的氣息。
只是……
這場事故,恐怕並不只是她一個人問題。
嬴抱月定定看著眼前這個大胡子,雖然長相凶惡,但此人身上的氣息卻很淡。
一般而言體型越大的人氣息會越濃厚,走路的震動也更大,此人雖不是個修行者,走起路來卻寂靜無聲。
「你……」
嬴抱月緊盯著眼前之人的眼楮,正要開口,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銳利的聲音。
「薩仁。」
嬴抱月回過頭去,只見穿著一身大紅騎裝的淳于夜站在十步開外,正定定看著這個方向。
「淳……翟王殿下?」
嬴抱月有些意外,這還是她從禪院回來後第一次見到淳于夜,她原本以為直到婚禮開始前她都見不到這個人。
畢竟今天是他的婚禮,他一個新郎官現在應該被一堆人圍著忙得腳不沾地才對,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淳于夜目光冰冷,視線在嬴抱月被胡子大漢握著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看向嬴抱月的臉。
「你在做什麼?」
「我?」
嬴抱月道,「閼氏叫我去車居人的帳篷買點東西,我剛剛跑得太急,撞上了這位客人。」
她重新看向面前的胡子大漢,想再看看他的眼楮,可對方卻恰好就在此時松開了她的手腕,避開了她的視線。
男人單手撫胸,向淳于夜低頭行禮。
「你是哪個國家的人?」
淳于夜眯起眼楮,打量著這個長相打扮都明顯不是西戎人的大漢,冷冷問道。
胡子大漢抬起頭,眼神拘謹,依舊用一口生硬的西戎語道,「小人是車居國的商人。」
這個人就是車居來的商人?
嬴抱月睜大眼楮,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剛想開口讓這個人帶她去車居商隊所在的帳篷,淳于夜卻搶在她前面,盯著此人的眼楮開口。
「車居的商人?你叫什麼名字?」
大漢低著頭恭敬道,「小人名叫康丘。」
「康丘?」
淳于夜淡淡問道,「經商多久了?」
他今天很閑嗎?
嬴抱月有些無語地看著淳于夜抓著一個商人盤問,就算這人疑心重,可今天白狼王庭來了這麼多外人,他一個個問的過來麼?
「還不到半年,」不知是不是因為莫名被翟王盤問,這個叫康丘的漢子明顯緊張了起來,聲音有點抖。
「怪不得你的西戎語說得這麼磕巴,」淳于夜掃了他一眼,「我認識的車居商人,西戎語可都是說得流利無比。」
原來這就是此人引起淳于夜注意的原因?
嬴抱月恍然大悟,可不管再怎麼說車居人又不是西戎人,說外語會磕巴很正常。之前出現在淳于夜面前的商人,想必都是走南闖北的老油子,這人看上去就是個學徒,自然和那些老商人不一樣。
「小人……學說話學的不好,」她身邊的大漢抖成了篩子,連聲求饒,「還請、還請翟王殿下饒命!」
淳于夜目光陰郁地盯著此人的手掌,抬眼看向站在他身邊的嬴抱月,冷冷道,「薩仁,過來!」
「嗯?」
嬴抱月一愣,皺起眉頭,「翟王殿下,閼氏說了讓我到車居人的帳篷去……」
淳于夜這是犯了什麼病?
大白天的,他結他的婚,她辦她的差,這人好好來給她找什麼事?
她還等著這家伙走了後,讓這個康丘帶她去車居人那邊呢。
「要我再說一遍?」
淳于夜的目光徹底陰沉了下來,厲聲道,「過來!」
嬴抱月閉了閉眼楮,只覺腦仁有些疼。
到底現在還是在外賓的面前,她也不好太拂了淳于夜這個翟王的面子。她深吸了口氣,向淳于夜的方向走去。
可就在她走到離淳于夜還有一步遠之時,淳于夜一把攬過她的腰,將她猛地拉到了身側。
「淳于夜!」
嬴抱月真是徹底要被人整炸毛了,在外人看不見的方向,她一腳跺上淳于夜的腳背,低聲道,「你發什麼瘋?」
淳于夜一臉的不痛不癢,目光瞥向站在原地的車居大漢。
康丘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恭敬地低著頭彎著腰,像是根本不敢抬頭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淳于夜眯了眯眼楮,松了松手臂。
嬴抱月推開他,冷冷道,「翟王殿下有什麼事要吩咐麼?」
淳于夜低頭看了她一眼,」你今天照顧好閼氏就行了,既然她叫你去看車居的貨,你就去吧。「
所以這人叫住她是要干什麼?
嬴抱月已經懶得再追究這事了,她看向站在後面的車居漢子,「你叫康丘是吧,能帶我去……」
「等等,」淳于夜淡淡開口,「我有事要找這人,你如果要去車居的帳篷,往前走,三十丈後左拐就是了。」
說完他靜靜看向康丘,「听說你們這次帶了不少新貨過來?婚禮上差點裝飾,我正要找個車居人給我說說,就你吧。」
康丘身體震了震,「小人……」
淳于夜靜靜盯著他不說話。
康丘垂下頭去,「小人遵命。」
他眼角的余光可以看見站在一起的少年男女,朝陽下那兩人身上的紅衣色澤相同,簡直就要融合在一起。
「既然翟王殿下您這邊沒事了,那我走了啊。」
嬴抱月實在沒心思再和淳于夜再在這里糾纏了,想到今天晚上還要見他,她現在就恨不得離此人十萬八千里。
說完嬴抱月不再看杵在原地的兩個男人,她敷衍地朝淳于夜行了個禮,迅速繞過轉角,向遠處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