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夜的真元進入身體的瞬間,嬴抱月緊閉著眼楮渾身一激靈了一下。
但下一刻她就發現,並沒有意想之中的那麼痛。
「怎麼?你怕什麼?」
淳于夜的手掌覆在她的後心身上,淡淡道,「你不是早就猜出來了麼?」
不然他這個雷法者提出來要給她這個水法者療傷,她腦子沒問題的話就該拒絕。
嬴抱月沉默了一瞬,緩緩呼出一口氣,「你果然也是風雷雙修。」
雷法和水法相克,當初在南楚的時候就是因為如此姬嘉樹才不能為他療傷。正常情況下,雷法者的真元進入她的體內,她渾身會疼痛難忍,稍加不慎就會經脈破損。
但此時淳于夜進入她體內的真元卻並不暴烈,有如春風化雨,一點點滲入她的筋脈,驅逐掉她體內的燥熱。
這不是雷法者的真元,而是風法者的真元。
風法和水法相生,所以除了水法者之外,還有風法者可以為她療傷。
之前淳于夜提出要為她療傷之時,嬴抱月心中就咯 一聲,畢竟他不可能不知道水法和雷法相克的常識,他既然那麼說,要麼是想疼死她,要麼就是另有打算。
所以她決定冒險一試,果不其然……
嬴抱月神情有些復雜,淳于夜果然和他的亞父雲中君一樣,是罕見的風雷雙修。
只是一直以來他在外面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沒有使用過風法,實在是太過深藏不露。
「你果然是猜到了,」淳于夜一邊運功為她療傷,一邊淡淡道,「我師父是誰你應該能猜到,我是風雷雙修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雲中君果然是他的師父。
嬴抱月目光閃了閃,天地君親師,對修行者而言最重要的幾個身份雲中君差不多都佔全了,淳于夜和他之間的聯系實在是太緊密。
「說起來……」
淳于夜沉吟了一聲,「我以前一直算不清楚我和亞父到底是個什麼關系。但現在想想,我和他之間關系,不是和你與你師父之間的關系一樣麼?」
如果嬴抱月真的是少司命,那他倒是難得在世間找到了一個同道之人。
嬴抱月一愣。
她因為藥力渾身滾燙,但听見這句話,整個人卻如同置身冰窖。
是了。
淳于夜和雲中君之間的關系,和她與師父之間的關系,非常非常相似。
巧合到令人渾身發抖的程度。
她也在嬰兒的時期被林書白撿到,從此一直帶在身邊流浪。
林書白對她而言,既是師父,也相當于母親。
她和淳于夜的情況……何其相似,卻又何其不同。
他們都是被八人神養大的孩子,境遇卻天翻地覆。
她的師父是如何待她的,雲中君又是如何對待淳于夜的……
淳于夜察覺到嬴抱月身體的僵硬,眸光閃了閃,冷淡道,「你可別弄錯了,我只是覺得我們的人生在剛開始的時候有點相似罷了,我可並不覺得你比我幸運。」
大司命對少司命再好有什麼用?不還是沒有保住她?
他可一點不覺得一個英年早逝的神女有什麼值得羨慕的。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她看向前方快要燃盡的紅燭,輕聲問道,「你恨他麼?」
淳于夜覆在她背上的手掌動了動,下一刻若無其事道,「恐怕沒你想象的那麼恨。」
嬴抱月一怔。
「我真正恨的人,已經被我親手殺掉了,」淳于夜淡淡道,「你在我的記憶里應該也看見了。」
噢……這是在說淳于牙?
嬴抱月心頭微動,比起雲中君,淳于夜竟然更恨淳于牙?
淳于牙雖然曾經欺凌過他,但怎麼說也應該是雲中君施加到他身上的痛苦更多才對。
淳于夜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面無表情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那個早死的大哥罪不至此?」
不是,她只是覺得雲中君的行為更惡劣……
淳于夜冷笑一聲,「我之所以那麼恨他,是因為他在欺辱我時,那個混蛋是真的很快活。」
嬴抱月心頭顫了顫。
她似乎明白淳于夜的意思了。
淳于牙是以欺辱他為樂,那這麼說來,雲中君並非如此?
「我亞父那個人,雖然我也不知道他是從哪來,又遇到過什麼,」淳于夜淡淡道,「但他活得可比我要受罪多了。」
嬴抱月一怔,忍不住回過頭去看他,「雲中君是個怎麼樣的人?」
迄今為止她只通過烏禪胥手臂上的那個眼珠听過那個人的聲音,卻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按照她師父的說法,此人就算在戰場上也毫無存在感。
西戎的國師,白狼王的知己,禪院的主人,卻無人知道他出身哪個家族,又師承何處,實在是太奇怪了。
上一個像雲中君這樣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神子,還得當推山鬼。
可山鬼當年有她師父的扶持,雲中君卻什麼都沒有。
那個人到底是如何成為修行者,又如何一路扶搖而上成為神子的?
「他?」
淳于夜冷笑一聲,「這你就得自己親眼去看了,我可不好說。」
「不過……」他目光閃了閃,「那個人最近可能不在西戎。」
「什麼?」
嬴抱月大驚,險些從床上跳起來。
「他不是和白狼王一起主持了你的婚禮了麼?不在西戎?怎麼回事?」
之前她和淳于夜逃離禪院的時候,還清楚地听見雲中君正在趕回來的消息。
怎麼就這麼幾天,那男人就不在西戎了?
那雲中君去哪了?
「你說白天和我父王一起坐在高台上那個?」
淳于夜淡淡道,「那個是替身,那人管那東西叫影子。」
替身?
嬴抱月一愣,她的確听說她師父說過,白狼王有很多替身。西戎高階修行者之間經常戴面具,也是因為這樣可以方便安排替身,為自己擋下無妄之災。
「雲中君……真的不在?」
嬴抱月有些懷疑淳于夜是在詐她,故意讓她放松警惕暴露出自己的氣息。
「凡事無絕對,那人的替身的能力也是一流的,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有時連自己這個在他身邊長大的人也難以分辨。
不過今日白天他遇見的那個男人,倒是讓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之前亞父他可能是在的,但至少從今天白天開始,在白狼王庭內露面的那個國師不是他的本人。」
淳于夜淡淡道,「畢竟他如果真的在,你們玩的那些小伎倆,是不可能瞞過他的眼楮。」
嬴抱月心中咯 一聲,忽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我說的對吧?」
淳于夜的手掌拂過她的脖頸,含笑道,「李稷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