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這名白衣少女沒有沉默,她望著他,輕輕點了點頭。
疑惑許久的問題得到解答,但楚彥並沒感到輕松。
真的是她,或者說,果然是她。
「你是怎麼做到的?」
他忍不住問道,語氣激烈起來, 「你既然能出來,你為什麼不逃?」
楚彥看向身邊,鐵門依然緊鎖,鐵鏈也好好的捆在門上,沒有絲毫損傷。
他伸手抓住了身邊鐵門上的鎖鏈,既百思不得其解, 又隱隱覺得憤怒。
白衣少女不說話, 只是靜靜望著他,抱著花的手緊了緊。
楚彥心髒疼痛起來。
「你……」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四周月色一般的光芒,忽然心頭一動。
他每一次見到這名少女,都是在夢境之中,他並未在清醒的時候見過這個人。
雖然听起來很匪夷所思,但這是不是意味著這名女子只能在夢境中進出這個地方?
只是這無法解釋她為什麼能將他送出去。
不管怎麼說,他可是大活人啊。
楚彥擰緊眉頭,環顧四周,「這里是什麼地方?真的是我的夢嗎?」
白衣少女還是不說話,就在他以為她準備沉默到底時,她卻忽然低聲開口,「這里是我的世界。」
世界?
楚彥愣了愣,一個念頭忽然浮現,失聲道,「小世界?」
他此時所待的地方,難道是這名女子的小世界。
白衣少女點了點頭,楚彥驚愕地望著她。
小世界, 這是他只在古書上看過的頂級中的頂級的術法,據說已經失傳已久,這名女子意識受損到如此程度,卻居然還掌握著這樣的法門?
只是如果是真的,倒是足以解釋她為什麼能送他出去。
傳說中的小世界,足以縮地成寸,扭曲空間,玄妙至極,用來越過一道鐵門反而是殺雞焉用牛刀了。
只是楚彥怎麼都沒想到,這般玄妙的術法,他居然也有機會親身經歷。
「你……」
楚彥望著面前這名這名少女,艱難地吞了吞口水,「你到底是誰?」
如今的修行界,哪怕是八人神之中,也沒听說過有誰有這樣的本事。
白衣少女望著他,沉默了片刻,模模糊糊地開口,「我……不知道。」
「不知道?」
楚彥一愣,「你失憶了嗎?」
她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失憶?」
白衣少女目光有些呆呆的,「什麼?」
她眼中的霧氣又騰起了, 迷迷糊糊地看向懷中的花, 「阿稷?」
又來了……
楚彥有些頭疼,看來之前是這名女子難得的清醒時刻,她很快又要變回之前的模樣。
「不行了,我得回去了。」
這時白衣少女輕聲開口,搖搖晃晃向緊閉的鐵門處走去。
「哎!」
楚彥頓時急得冒汗,「你去哪?我之後要怎麼見到你?你還出來嗎?」
「是我以後只要在這里睡著就能見到……」
楚彥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他呆呆地望著白衣少女的後背。
她的後背,在肩胛骨的位置,有一個洞。
那個洞有拳頭一樣大,邊緣光滑,內里黑黝黝的,不見血肉。
就像樹干被人掏出一個洞一般。
與其說這是傷口,更像是缺口。
掏?缺口?
一個念頭從楚彥滑過,他瞳孔迅速收縮。
他眼前浮現出之前看見的禪院主人向火堆伸出手的一幕,渾身汗毛豎起,猛地伸手向前一步拉住白衣女子的手臂。
然而下一刻,楚彥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握了個空。
白衣少女的身體,不知何時變成了半透明狀,楚彥望著離自己近在咫尺的身影,心中驟然浮起一股恐懼感。
比起那堆火燃燒時給人的踏實,這名白衣少女虛無縹緲得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
「見?」
這時已經走到門邊的白衣少女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他。
「見不到了。」
哎?
楚彥呆住了。
這時什麼意思?
白衣少女抬起手模了模後背的缺口,另一只手抱緊了懷中的花,斷斷續續道。
「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道別?
這兩個字就像巨石一砸在楚彥心上,他身心都一起顫抖起來,「怎麼回事?你要走了嗎?你要去哪?」
白衣女子搖搖頭,聲音變得更加微弱,「力量不足,快要……出不來了……」
「力量不足……」楚彥定定望著她後背上的那個洞,眼楮泛起血紅來,「是因為有人從你身上取走了什麼東西嗎?」
白衣少女低著頭沒有回答,但楚彥卻已經明白了。
那堆火果然是這名白衣女子的本體。禪院主人每從火堆里取走一枚碎片,都等于就是從這名女子身上挖走一塊血肉一般。
想到這里,楚彥雙手不禁顫抖起來。
雖然這名女子的狀態不像是擁有,但那種折磨繼續持續下去,她的狀態必然會受損。
小世界這樣的術法必然要消耗大量的力量,而她被取走碎片後,就無力繼續穿過鐵門。
也就是說,他能在門外見到她,是最後一次了。
如果無法打開這道門,他就再也見不到她了,而且……
想起禪院主人傷害她的那一幕,楚彥死死咬緊牙關。
「再見。」
這時那名白衣少女最後看了他一眼,抱緊了懷里的花。
不知道是不是楚彥的錯覺,他總覺得她朝他笑了一下。
楚彥怔怔望著少女的身影逐漸穿過鐵門,消失在他眼前。
這一聲再見,不是說給那個阿稷的,是她說給他的。
楚彥霍然從地上站起,猛地沖到鐵門前。
「再見,我們會再見的!」
這一次,不是她來見他,而是他靠自己的力量,打開這道門來見她。
可他要如何打開這道門?
楚彥站在鐵門前定定望著眼前的一切。
硬來是打不開這道門的,他想要再一次見到那堆火,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讓禪院主人再一次將鑰匙交給他。
可如何讓禪院主人將鑰匙再給他?或者說在禪院里,什麼樣的人才能向禪院主人提要求?
楚彥靜靜站在門前,一點點攥緊雙拳。
「大長老大限就要到了。」
「下一名長老大概會從大長老的弟子中選吧?」
「至少要是等階四的修行者,和我們沒關系。」
楚彥耳邊響起那些話語,眸光微沉。
其實方法他早就知道,只是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付出那麼大的代價而已。
也估計沒人相信他能做到。
「你等著我。」
楚彥伸手模上眼前的鐵門,「等我來見你。」
等他成為長老後,打開這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