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四濺,火光四射。
激烈的劍風吹得樹葉呼呼直響,嬴抱月藏在一棵大樹後,定定望著十丈開外正在和楚彥對戰的「自己」。
按照昨日總結的規律,她現在的身體是李稷的,那麼此時正在和楚彥打斗的那個「嬴抱月」,里面的內餡毫無疑問就是李稷了。
不過就算沒有這條規律, 嬴抱月也能推算出此人就是李稷。
以她身體的實力和楚彥這個天階對戰還能打起來,恐怕也就只有李稷了。
嬴抱月抓著樹干的手心滲出冷汗,睜大雙眼看著眼前這場戰斗。
正在打斗的兩人手上都拿著劍,但這卻不是一場正常的拼劍。正如她昨天和楚彥戰斗時所遇見的那樣,李稷雖然手上拿著她的落日劍,但劍刃上卻不見絲毫真元流動的痕跡。
果然因為換了身體的緣故, 李稷無法驅使她的真元揮劍。
可另一邊, 楚彥手中長劍上卻劍氣縱橫,每揮出一劍,都砍斷四周無數枝葉。
所以與其說這是一場對戰,不如說是一場絕對的碾壓。
李稷拖著她的身體,根本不敢用劍格擋,只能不斷變幻身形躲閃楚彥的劍氣,靠著控水術和身法的靈敏和楚彥周旋。
在這樣的劣勢下還能和楚彥打起來,只能說他的戰斗意識是真的絕佳。
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嬴抱月看著李稷的動作,就知道他撐不了多久了。
而這不怪李稷,怪她。
嬴抱月指尖緊緊摳住樹干,楚彥是等階三,李稷也是等階三,這二人本是勢均力敵的對手,可她的身體此時卻給李稷拖了後腿。
林中的「嬴抱月」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嘶啦一聲,肩膀的衣裙被劍氣撕裂。
嬴抱月閉了閉眼楮,有些不忍直視。
她比誰都了解自己的身體, 出現這種情況, 是因為她的真元快要用完了。
李稷用她的身體,動作大開大闔,一開始的確很容易躲開楚彥的攻擊,但嬴抱月一看就知道這樣下去要遭。
等階四修行者和天階修行者體內的真元容量差距巨大,李稷向來真元充沛,故而用起來素來慷慨,可以說大手大腳慣了。可她的身體不行,她的真元量有限,體內每一點真元都得珍惜著用,一分錢掰成兩半來花。
這樣的落差,對李稷這個天階而言可太殘酷了。
嬴抱月眼睜睜看著李稷動作逐漸遲緩,連控水術都快使不出來,眼看就要被楚彥吊著打了,她深吸一口氣,伸展了一下五指,準備從樹干後面跳出去。
可就在這時,一直悶聲戰斗的李稷忽然抬起頭,看了對面的楚彥一眼, 開口了。
「你為什麼要追殺我?」
「我們之間有什麼仇恨麼?」
少女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楚彥手中的劍風稍緩, 居然停了下來。
嬴抱月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站在樹後靜靜望著對峙的兩人。
「為什麼?」
楚彥捏了捏劍柄,微笑起來,「我對你很感興趣,再說了,我們禪院之人想殺人,還需要理由麼?」
「感興趣?」
執劍站在他對面的「嬴抱月」眯了眯眼楮,「那你又為什麼對我感興趣?」
「你問題可真多,」楚彥笑眯眯地望著她,「敢夜闖禪院的女人可沒幾個,我對你感興趣不是很正常麼?」
躲在一邊偷听的嬴抱月皺了皺眉頭,她這算是第一次听到了這個禪院長老追著她不放的理由,只是……
「不,我不是指這個。」
然而下一刻,李稷用她身體說出的話,卻讓嬴抱月吃了一驚。
「我問的,是你為什麼針對我。」
楚彥面前的「女子」舉起手中劍,指向他淡淡道,「楚長老,你應該知道我不是抱月吧?」
嬴抱月躲在樹干後,覺得腦子有點暈。
李稷的意思是,楚彥知道他不是她,卻還是追殺于他?
這是什麼意思?
這兩人之間是怎麼回事?
林間安靜了一瞬,楚彥望著面前的人不說話,下一刻笑了一聲。
「哦?你不是前秦公主?那你是誰?」
李稷閉了閉眼楮,「你應該心知肚明才對。」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體,除了外衣被割破了幾道口子之外,幾乎沒有見血。可這一切並非因為他閃躲的技巧有多高明,而是因為楚彥壓根就沒下重手。
不,不是沒下重手,只是他對這具身體沒下重手。
李稷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目光復雜。
之前錯身而過之時,楚彥直接給了他胸口一掌,這一掌對他的沒有造成什麼痛苦,他卻瞬間感受到了一股敲骨吸髓般的痛苦。
這人簡直就像是繞過了他的,直接在攻擊他的神魂一般。
不,不是簡直,此人就是在這麼做。
李稷盯著楚彥手中的長劍,此人劍氣縱橫,四周的林木都被削掉一大片,可偏偏「他」身上一絲油皮都沒破。
說來丟臉,但他目前這個狀態,正面連楚彥的一劍都接不下。
之前他在密林中醒來撞見此人時,如果不是實在逃不掉,他壓根不會選擇和這人打起來。
剛動手的時候,他還想著盡力護著嬴抱月的身體,但過了幾招後,他愕然發現,楚彥在動手的時候,根本就是在有意地避開這具身體。
李稷握緊手中的劍柄,定定望著眼前這名陌生的禪院長老。
此人,根本就不想傷害嬴抱月。
可卻好像和他有仇一般。
但李稷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他什麼時候得罪了這麼一位人物。
雖然他曾經被禪院八名天階修行者追殺過,但其中卻沒有此人。同時這人雖然每一劍都在針對他,但這種針對和烏禪胥之前對他的那種刻骨殺意相比,卻又有些不同。
「閣下……」
李稷眯了眯眼楮,盯著楚彥道,「並非和抱月有仇,卻和我有仇是嗎?」
楚彥定定望著眼前的「少女」一會兒,笑了一聲。
他挽了個劍花,將劍背到了身後,微笑地望著李稷,「不愧是東吳的昭華君,腦子很清醒嘛。」
李稷目光冷了下來,此人果然知道他是誰。
可按理說這種皮囊間的變化,不是至親之人根本不可能認出來。他和這個禪院長老素昧平生,這人怎麼就能一眼認出來他是誰?
除非,他們的這場變化,根本就是此人一手操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