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不起,是花璃啊。」
李稷目光搖曳了一下,看著銀發少女歉意一笑,「抱歉,是我認錯了,我剛剛在想抱月的事。」
「沒關系。」
嬴抱月搖頭,擺出花璃那種滿不在乎的語氣,「你放心吧,我會把她找回來的。」
「嗯,謝謝前輩。」
李稷望著她,恭敬地點了點頭。
下一刻,兩人之間陷入死寂,變得無話可說。
但嬴抱月也沒有沒話找話,只是走到他身邊抱腿坐下,一言不發地地注視著湖面。
這本來也就是李稷和花璃之間的相處狀態。她之前在帳篷中和花璃重逢後,就曾見過花璃變成雪兔子的模樣,整個半天都只是蹲在李稷的肩頭上。
李稷也不管她,只是低頭做自己的事情。
嬴抱月之前也問過花璃,明明有那麼多地方可以呆,為什麼要一直呆在李稷的肩膀上。
花璃給她的回答是,這家伙就像塊石頭一樣,很好蹲,且還能帶著她移動。
就像塊石頭一樣……
嬴抱月想起這個回答,內心有些苦笑不得。
花璃蹲在李稷肩膀上的時候,會時不時抬眼瞥他一眼,嬴抱月也抬起頭,側目看向身邊的人。
李稷靠在岩石上,靜靜注視著海岸,一言不發,也沒有看過來。
這讓嬴抱月想起她剛剛走過來時,他看過來時的模樣。
月光下,青年看過來的眼神一開始很驚訝,但看清是她之後就立即變得柔和起來。
那雙純黑的瞳仁在夜色下顯得更黑,卻也更亮。
除了李稷之外,嬴抱月以前還從未見過誰有這樣一雙純黑色的瞳孔。黑色本來應該是冰冷的顏色,但不知為何,李稷的雙眼卻已經讓嬴抱月感覺不到冰冷了。
最初在南楚遇見的時候,李稷的眼神的確有讓人被凍結之感,可不知從何時開始,這種感覺就消失了。
這雙眼楮,只在他們最初遇見的時候短暫的冰封過,像是對世間萬物都不再感興趣了一般。
可隨著他們一起上路,那一層冰,不知何時融化了。
是誰讓他融化的呢?
又是誰讓他冰封的呢?
這雙眼楮,就像一丸白水銀里養著一丸黑水銀,清清澈澈的,不管過了多久,都不會被絲毫陰霾所沾染。
都說人的眼楮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變得渾濁,被其他顏色所沾染,可在這個人身上她卻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變化。
嬴抱月閉上雙眼,眼前浮現出另外一雙純黑色的瞳仁。
「姐姐!」
「這發帶是我的聘禮。」
「你要不要嫁給我?」
嬴抱月腦子中一陣劇痛,猛地睜開雙眼。
「花璃!」
李稷震驚的聲音響在她的耳邊,嬴抱月只覺得天旋地轉,好不容易眼前的視野恢復清明,李稷那張冰冷的青銅面具出現在她的眼簾里。
「我……」
後背傳來傳來溫熱的觸感,嬴抱月發現她倒在了沙地上,李稷半跪在地面上,正用一只手臂撐住了她。
「抱歉,」嬴抱月苦笑了一聲,「我剛剛怎麼了?」
「你剛剛似乎暈過去了,」李稷眉頭緊鎖,黑眸中壓著沉沉的情緒,「不過時間很短,只有三息的時間。」
那就大概只有幾秒鐘。
嬴抱月深吸一口氣,這和她在腦海中看見的畫面的時間相仿。
禪院……楚彥……
她在心中默念著這兩個名字,腦海中各種念頭交織在一起,尖銳的的疼痛再次席卷了而來。
「花……」
李稷望著眼中泛起洶涌痛苦的少女,手臂僵了僵,下一刻伸出手。
嬴抱月正覺得頭痛欲裂,但這時一股溫熱的觸感從她雙眼上襲來。
李稷用手掌蓋住了她的眼楮。
「前輩,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但你冷靜一點,閉上眼楮,什麼都不要去想。」
溫和的聲音響在耳邊,嬴抱月的心漸漸沉靜了下來。
她照李稷所說的,閉上雙眼,放松了全身。
腦子里的疼痛漸漸輕了下來,但那只有幾秒鐘的畫面,卻在她的眼前不斷地重復。
一遍遍,一遍遍,仿佛想要滲入她的骨血刻在她的腦海中一般。
不,也許這本來,就是她刻在腦海中的東西。
經歷過之前在東吳和許冰清的對戰之後,嬴抱月其實大概能猜出她身上發生了什麼。
就在進入迷幻谷第一次昏倒之後,她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大部分都是黑色的,她就在黑暗中慢慢地行走,但就在她走了一段時間後,耳邊忽然傳來了玻璃窗被打碎一般的聲音。
嚓。
黑色的夢境破了一個角,同時有一段畫面,突兀地插入了其中。
嬴抱月渾身肌肉緊繃了起來,李稷察覺到了,他猶豫了一下,用袖子包住自己的另一只手,輕撫著懷中少女的脊梁。
嬴抱月再次放松了下來,而那副畫面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平心而論,這段畫面是很不完整,也很模糊。
就像是存在了許久的膠片,只能看清一個大概。
就在這幾秒的畫面中,她看見了自己身處一片綠色之中。而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站在她的面前,仰頭看著她。
那個小身影極為模糊,容貌全都看不清,可唯有仰著那張臉上,那雙黑色的瞳仁無比清晰。
就在這模糊的畫面里,那個小身影從頭上摘下一條發帶,無比殷切地捧到了她的面前。
「這發帶是我的聘禮。」
「你要不要嫁給我?」
而就在他說完這兩句話後,這個片段就結束了。
如果說這是一段記憶,那麼這段記憶的容量真的是極為有限,內容也乏善可陳。
可問題是,這不是嬴抱月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面,也不是她第一次听見這兩句話。
在穆家迷霧嶺上,她曾經進入過李稷腦海里的幻境中,被迫看過他幼年時和一名女子一起生活的經歷。
就在那片幻境中,她看見了同樣的畫面,同樣的場景。
她听見了同樣的話語。
可問題是那段幻境的主角是幼年時的李稷,和養大他的那名叫作李昭的女子。
嬴抱月躺在李稷的手臂上,不想睜開雙眼。
或者說,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她的這個猜想。
如果當初在東吳時一樣,她看見的這些片段來自她神魂的碎片,是她上輩子的記憶,那麼……
那麼,這是不是意味著。
她,就是李昭。
------題外話------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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