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腳步聲一點點靠近,嬴抱月臥在草叢里,屏住呼吸,收斂起全部氣息。
向她走來的,是兩個男人。
被叫作大哥的那個人沒有開口,只是一步步往前走。
嬴抱月渾身僵硬如同石頭一般,不光是壓抑真元讓渾身血流不暢的導致的,更因為她所听到的那些話。
幻境都是基于本人的記憶而生,能听到陌生人的說話聲,證明她的確是被轉移到了另一個地點,眼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幻覺。
可眼前發生一切大大超過了嬴抱月的認知。
她一開始就不認為只要她找到騰蛇的翅膀,那兩只翅膀就會乖乖地回到她的手上。
騰蛇的翅膀曾被安到應龍神的身上,也被浸透成了黑色,這也就意味著騰蛇的翅膀早就被黑泥污染了。
之前他們一行人在迷幻谷中遇到的一系列怪事,就是應龍神無法擺月兌污穢神力外泄導致的。應龍在大鬧一場之後,是幾乎以死了一次的代價月兌胎換骨,這才擺月兌了污穢。
同理,騰蛇的翅膀既然也被污染,那麼應龍之前遇到的困境,這邊也會同樣來上一遭。
故而在滑下天坑的時候,嬴抱月已經做好了再次遇上怪事的準備。
在她看來,這口天坑和之前應龍神盤踞的迷幻谷一樣,都是擁有特殊磁場的地形,幻境也好,人魂分離也好,時空扭轉也好,這一系列事件都有可能發生。
然而嬴抱月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次人魂沒有發生扭曲,時間也沒有發生扭曲。
發生扭曲的,是空間。
「瞬移是我的固有能力。」
「我不僅能自己移動,還能帶一個人移動。」
這時之前遇上的白貓滿月的話語忽然在她的腦海中復蘇。
瞬移。
嬴抱月聆听著靠近的腳步聲,攥緊了胸口處的衣襟。
怎麼剛巧不巧,他們在找到天坑前,剛好就踫到了一只擅長瞬移的神獸?
仔細回憶之前的經歷,居然帶著些命運的味道。
但嬴抱月不相信命運也不相信巧合,會不會滿月的到來,根本不是因為什麼王氣?作為擅長移動的神獸,它也許是在冥冥中被這個天坑的磁場所吸引,才會這麼準確地找到他們。
這時走過來的兩個男人停住了腳步,之前發話的人繼續向身邊人說道。
「大哥,烏恩其睡了嗎?」
「睡了。」
之前一直沉默著的那個「大哥」這次終于開口了。
這是一個深沉嘶啞的聲音,像是不適應說話一般,口齒含混,口音更是難以分辨。
但嬴抱月還是清楚地听到了兩個熟悉的名字。
「之前還哭著要他爹,現在桑蘭已經把他哄睡了。」
听到這兩個名字,嬴抱月心跳停跳了一拍。
烏恩其,桑蘭。
居然真的是他們。
她不相信命運,但此時此刻,嬴抱月真是深刻地體會到了何為世事難料。
就在一個時辰前,她還在拜托慕容恆去救援杜子卿一家。然而慕容恆還未到達丁零,她卻率先回到了杜家所在的那片草原,甚至還踫上了帶著杜子卿的妻子兒子的人。
如果這就是神靈的力量,嬴抱月只覺得膽寒。
可問題是,應龍神當初是想將他們困在迷幻谷中自相殘殺,騰蛇的翅膀想要做什麼?
她人現在到底算是在哪?
她到底是靈魂出竅,還是整個人就這麼被送了出來?
如果她就這麼和外面的人發生了接觸,會發生什麼?
嬴抱月腦子里亂糟糟的,這時耳邊草葉簌簌作響,走過來的兩個男人剛好走到了距離她藏身之處三丈遠開外。
從兩人鞋底的摩擦聲,嬴抱月判斷出他們站在山坡上,正眺望著前方。
她就臥在他們腳跟後方,如果這兩人轉身,只要稍加注意,一眼就能看見她。
但好在兩人的目光都被前方的帳篷灰燼所吸引。
「那群混蛋……」
話多那人咬牙切齒,隨後憂心忡忡地開口。
「大哥,我們一直留在這里真的好麼?禪院的人不會再殺回來麼?」
他身邊的人沉默半晌,緩緩開口。
「不會。」
因為距離這兩人太近,嬴抱月渾身都繃緊了,但近距離听見這個含混的聲音,她猛地一愣。
這個聲音,她听過。
他是……
不等嬴抱月捋請思緒,那個口齒不清的男人再次開口,「燈下黑。烏禪閭不會想到我還敢回來。」
燈下黑。
嬴抱月默默點頭,這人說的不錯,她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麼楚彥說烏禪閭怎麼都找不到杜子卿那個同伙了。
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烏禪閭帶著人突襲了杜子卿一家,一把火燒了杜家的帳篷,而此人帶烏恩其和桑蘭逃月兌後,居然再次返回了事發的地點,還就這麼藏在了這里。
嬴抱月記得杜家的帳篷下面是有地窖的,如果她沒猜錯,桑蘭和烏恩其就藏在地窖里。
杜子卿會被抓,很可能就是為了保護妻兒。
禪院雖然是突襲了杜家,但嬴抱月推測杜子卿應該是提前有所察覺, 但因為禪院人多勢眾,估計當時已經將整座敞篷都團團圍住了,杜子卿判斷他們一家逃不出去,采取了一個計策。
嬴抱月閉上眼楮,她仿佛看見了熊熊火光,看見了當時的情形。
那一個晚上,數十名禪院殺手,趁著夜色包圍了孤零零佇立在草原上的兩座帳篷。
帳篷中亮起燭火,這一家的男主人醒了,鎮定地拿起了手邊的使節,走出了帳篷。
如果當時他們一家都躲進了地窖中,烏禪閭必定會挖地三尺去找人。于是杜子卿選擇了正面對敵,為妻兒的突圍爭取時間,同時讓同伙帶著烏恩其和桑蘭在烏禪閭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這無疑是個極為冒險並以自己為犧牲品的計策。
但杜子卿成功了。
杜子卿被抓,但妻兒卻被同伙帶走,烏禪閭氣急敗壞地命令手下去追,同時放火燒毀了杜家的帳篷。
烏禪閭等了一夜,手下既沒抓到逃走的人,同伙也並未出現來救杜子卿。
因為著急將杜子卿帶回禪院拷打,烏禪閭只得連夜帶著杜子卿返回禪院,同時交代手下分成小股隊伍搜查方圓百里,務必要將人找到。
禪院殺手們就此分開,融入草原中。
但他們怎麼都想不到,就在他們離開後,有一個男人帶著杜子卿的妻兒,悄悄回到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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