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高高的屋檐上蒙著一層灰塵,四處寂靜無人,如果是在荒郊野嶺踫見,大概只會認為眼前是一處破敗許久的寺院。
「這里……就是禪院?」
姬嘉樹等人站在荒草之中,愣愣望著眼前的建築。
「沒有人嗎?」
西戎禪院,這個地方仿佛一直都蒙著一層神秘的面紗。
在姬嘉樹等人的預想里,即便地處偏遠的西戎,禪院怎麼也該是個被重兵把守的高牆深院。
眼前這破舊小院的模樣完全超乎了眾人的預料。
「當然有人。」
楚彥負手輕笑了一聲,「只是我們禪院的人大部分都不住在上面。」
不住在上面?
姬嘉樹蹙眉,「難道我們現在的位置還不夠下面嗎?」
如果他沒有記錯,他們是從一個沼澤中跳下來的,他們現在的位置應該已經在地底了才對吧?
「我們現在還不在地下,」嬴抱月知道姬嘉樹在想什麼,輕聲道,「那汪沼澤只是個障眼法,其中暗含陣法,進入後人會被轉移到另外一個地點。但真正的地穴,還在我們腳下。」
地穴?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姬嘉樹听著這個詞後背陡然升起涼意。不等眾人驚訝,楚彥目光忽然嚴峻起來,「噤聲!有人來了。」
禪院弟子雖然大都在地下活動,可弟子進出都走這個正門,即便很輕微,但他听見有人正向院門走來。
「有人來了?那我們往哪里躲?」
陳子楚閃到姬嘉樹身後,神情慌亂。
「躲什麼躲?你來得及躲麼?」
楚彥冷笑一聲,反手向三人扔出一大包黑乎乎的東西,「快換上!」
姬嘉樹兜頭被砸了個正著,他並不惱怒,伸手往包裹里一模,頓時明白了楚彥的用意。
楚彥丟出來的是個大包裹,里面是幾套純黑的斗篷和幾張修羅面具。姬嘉樹迅速解開,刷刷幾聲,斗篷和面具瞬間罩到了他和陳子楚許義山三人的身上。
三人將將打扮好,禪院大門吱呀一聲,幾名禪院弟子推開院門。
一開門看見楚彥負手站在門前,為首一名弟子驚訝地睜大眼楮,「十三長老,您回來了?」
「嗯,」楚彥輕哼了一聲,冷澹道,「任務辦完了。」
「二長老昨晚還念呢,」為首的弟子往楚彥身後一掃,神情有些驚訝,「這幾個弟兄……」
「折損了不少人,就剩這幾個了,」楚彥掃了他們一眼,「你們出去?」
「對,前秦分堂那邊好像出了些問題,二長老讓我們去看看,」為首弟子含混答道,似乎是在躲閃著什麼,目光不經意往楚彥身邊的嬴抱月身上掃了一眼。
姬嘉樹全身裹在黑色長袍中,瞧見這弟子的眼神,身體頓時繃緊了。
不為其他,只因嬴抱月可並未偽裝!
楚彥扔給他們的斗篷只有三套,他本還想問嬴抱月怎麼辦,誰曾想還沒來得及問大門已經打開了。
姬嘉樹藏在斗篷下的手模向腰邊劍柄。
然而這幾個弟子目光從嬴抱月身上掃過,卻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一般,無比自然地向楚彥躬身一禮,「那十三長老,弟子們還有任務,先走一步。」
「唔,去吧,」楚彥抬了抬下巴。
姬嘉樹怔住,看著那群弟子毫無察覺地和他們擦肩而過。
「說起來,十三長老這次找的女替身和畫像上的真像呢。」
「可不是,許是牧仁那小子的易容術又精進了吧。」
遠去弟子們的議論聲遠遠傳進姬嘉樹的耳中,直到那群人的氣息徹底消失,姬嘉樹才抬起頭來,凝視著前方年輕長老的背影,「這是怎麼一回事?」
楚彥一派雲澹風輕的模樣,對他的問題置之不理。
嬴抱月側目看了他一眼,「你有個親傳弟子會易容?」
「他只會易容成一個人的模樣,」楚彥微笑著看向她,「那就是你。」
他知道姬嘉樹等人為什麼驚訝,剛剛出門的那些弟子的反應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為了嬴抱月這次進禪院,他準備了許久。
首先,就是每日讓他的弟子牧仁按照禪院中流傳的畫像易容成嬴抱月的模樣,每日跟在他的身邊進出。
他明面上的理由是因為上次各位弟子都參與了尋找,卻還是讓嬴抱月逃離了禪院,為了讓各位弟子熟悉嬴抱月的長相,下次能精準地抓住她,他才帶著弟子日日演練。
他找的這個理由自然有些牽強,但因為雲中君不在院內,又將代理禪主的職責交給了他,大部分長老都不願輕易得罪他,部分長老和弟子試探了幾次發現跟在他身邊的真的是牧仁後,也就听之任之了。
如此不到半個月,禪院中人就都熟悉了有著嬴抱月體貌的人在院內活動。
「居然還能這樣……」
姬嘉樹听完楚彥簡短的解釋,望著這個男人的目光復雜起來。
比起楚彥的這點小伎倆,更可怕的是他的用心。
這個男人對嬴抱月到底有何企圖?
如果只是想將嬴抱月騙入禪院,他完全不需要花這麼多心思。
禪院中人大多都戴面具,楚彥想將嬴抱月藏起來,大可以也給她一張面具就可以了。
「好了,我們進去吧,」楚彥不理會心思各異的眾人,澹澹道,「進去之後還記得一定要收斂氣息,你們中原人和我們禪院弟子修習的功法不一樣,如果不收斂氣息,你們一踏入院內就會被院內的陣法絞殺。」
陳子楚打了個寒噤,「絞、絞殺?」
「不然呢,你們以為這是什麼地方?」楚彥冷笑一聲,意有所指地看了嬴抱月一眼,「這幾位的公子是自願跟來的,我可沒有保你們性命的義務。所以諸位,自己的命還記得自己保。」
「我等自然明白,」姬嘉樹眯了眯眼楮,搶在嬴抱月開口前擋到她面前,「抱月,你不用顧忌我們。我們是修行者,自己的命自己能保。」
他隱隱明白了楚彥的意圖,此人是想讓嬴抱月勸他們離開,單獨帶嬴抱月進入禪院。
眼前的地方透著十足的詭異,他怎麼放心讓嬴抱月一人跟著這個心懷叵測之人離開?
「行吧,你們想跟就跟吧。」
楚彥聳聳肩,走到牌匾前。
嬴抱月抬起頭,那副大字依舊明晃晃地掛在禪院的大門之上。
「眾生皆苦。」
楚彥推開院門,站在門檻後,向嬴抱月伸出手。
「進來吧。」
進來吧,他等待多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