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說話時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言辭也不見激烈。
一直同路?
姬嘉樹有些迷惑,畢竟嬴抱月字里行間已經表明了她想甩掉他們,帶著她的人馬自己走。
一直同路……要怎麼走?
但嬴抱月已經察覺到了不妙。
「一直同路……」她干干笑了一聲,「我要走的路可是很危險的。」
「你都不和我們一起走了,管我們走哪條路做什麼?」
「一開始定下路線的也是你,你甩手不干了,就管不了我們要怎麼走。」
李稷淡淡道,「沒關系,你放心,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一定能追上你。」
趙光打了個寒戰,怎麼就要上刀山下火海了?
嬴抱月有些傻眼,她知道李稷一旦決定做什麼就會很執著,但他將這份執著用到她身上時,她才知道這份執著有多可怕。
「倒也不用上刀山下火海,況且……」她嘆了口氣,「你這麼做是為什麼?」
她也不至于讓他如此。
如果他知道她是他的仇人少司命倒有可能,但看李稷暫時還沒用巨闕劍一劍劈了她,她覺得他恐怕還不知道。
那是為什麼?
趙光倒是知道為什麼,可看李稷身上散發出的威壓,他默默往後又躲了躲。
唉,咱也不敢說,也不敢問。
「也沒什麼,」李稷淡淡道,像是沒把剛剛那猶如要跟蹤一般的發言放在心上,「只是習慣了。」
「習慣了什麼?」嬴抱月一怔。
「一直跟著你。」李稷拍拍趙光肩膀,「當初從前秦到南楚,我們就是跟在你的身後,從南楚到東吳也是如此。」
「那麼從東吳到北魏,我還是想如此。」
趙光聞言心頭微震。
當初從前秦到南楚,他只是臨時起意跟在那被無數殺手追殺的和親公主之後,想看著這個幾乎被天道不所容的小公主到底能活到什麼時候。
結果沒想到,這麼一跟,就是這麼久。
從一開始的素昧平生,到如今的生死與共。
和她一起走的人越來越多,猶如環繞在明月身邊的星辰,他們每一個人都密不可分,就算有人暫時離開他們這個整體,他們也一定會將他找回來。
「公主殿下,」趙光上前一步,認真地看著嬴抱月,「我們會同路的。」
「因為就算國家不同,我們是一路人。」
是的,他們這群人,有著不同的國籍,境界,家事,童年,但他們之所以能走到一起,其實就是因為他們是一路人。
嬴抱月一怔,下一刻趙光卻又恢復了他嬉皮笑臉的模樣,「再說了,我可是很擅長追蹤的。」
「就算公主殿下你能擺月兌的了,你手下的其他人可擺月兌不了。」
這倒是……
嬴抱月心頭一涼,她在前秦邊境見過趙光和李稷合作時的追蹤本領,想當初她擺月兌了那麼多西戎殺手,結果這兩人還是一直綴在她身後,連騰蛇出水都沒有攔下這兩人,簡直是神出鬼沒。
不過這和她當時境界太低也有關系。
嬴抱月危險地眯起眼楮,「你敢偷偷追蹤,不怕我炸了你麼?」
這下換趙光一個激靈,當初嬴抱月以等階十之身卻將上百名殺手誘入她的盲棋然後炸開花的記憶頓時浮現在他的腦海。
趙光欲哭無淚,偷偷往李稷身邊縮了縮,這下他終于明白為什麼李稷說要上刀山下火海了。
如果嬴抱月真的不想他們跟著,就算李稷是天階,她狠下心是真的能讓他們喝一壺。
然而李稷一步未退,只是平靜地看著嬴抱月,「你要是真下得了手,就下吧。」
「二哥……」
趙光是真要哭了,天爺啊,他二哥怎麼就喜歡上這麼個危險的姑娘。
「等等……」
這下姬嘉樹終于听不下去了,他原本叫李稷來,是想能不能和李稷一起勸阻嬴抱月改變決定,卻沒想到李稷並沒有阻止嬴抱月,總覺得這兩人這麼說下去,就能打起來了。
「昭華,你的意思是,我們跟著抱月一起走?」
姬嘉樹現在也終于明白了李稷的意思。
那就是不管嬴抱月想不想和他們一起走,他們都跟著她?
他之前其實也這麼想過,可到底這猶如跟蹤一般的行徑到底算不算是君子所為……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李稷看向嬴抱月,輕聲道,「抱月,你不想和我們一起走,是你的自由。」
「可到底要不要和你同路,是我們的自由。」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你會一直看不見。」
如果她無事,他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我尊重你的意願,」李稷認真凝視著嬴抱月的眼楮,「也請你尊重我的意願。」
嬴抱月說不出話來。
「我不強迫你做什麼,」李稷道,「你也不要強迫我們做什麼。」
「我不是……」嬴抱月怔了怔開口。
「我知道,」李稷點點頭,「我知道你不是要強求我們留下。」
她一切都是在為他們著想。
「如果你真的擔心我們的身份引起朝堂變動的話,」李稷淡淡道,「別人不敢說,我倒是很好辦。」
「我臨走前和義父斷絕關系即可。」
趙光呆住。
不是……二哥,你不要這麼若無其事地說出這麼可怕的話好麼?
「我本就不是東方家的子孫,」李稷依然一臉平靜,「也未曾領一分一毫的官職,只要和義父斷絕關系,就和東吳朝堂沒有關系了。」
只不過是恢復孑然一身的狀態罷了。
二哥你要不要這麼狠啊……
看著站在原地說被李稷堵得不出話來的嬴抱月,趙光有些無語,也有些好笑。
「不是……倒也不至于……」
嬴抱月無語地朝前伸出一只手,她簡直要敗給這個人了。
「原來如此。」
更可怕的是听完李稷的話,姬嘉樹托腮沉思起來,居然像是受到了什麼啟發,「斷絕關系麼……」
你可別……
雖然姬墨對姬嘉樹算不上好,但如果姬嘉樹離開姬家,估計姬墨會在她去北魏的半路上就把她截殺了吧……
「沒事,我不是真要離開姬家,」姬嘉樹眯眼笑了笑,「不過發去一封斷絕書還是能做到的。」
只要姬家不正式開祠堂將他逐出家門,這件事就還有轉圜的余地,如果他真的做出了什麼不利于姬家的舉動,這份斷絕書也好搪塞世人。
嬴抱月簡直要被這兩人嚇到了,正要出言阻止,李稷抬眼看她一眼,「好了,不開玩笑了。」
所以剛剛那些都是在開玩笑麼?
這人中階大典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抱月,」李稷正色看著她,「我們不打算改變計劃,並不光是因為想要跟著你的私心。」
原來不是麼……
果然她不能想多。
「那是為什麼?」嬴抱月察覺到了李稷的認真,蹙眉問道。
「你覺得,山鬼為什麼要以寧古塔的一塊磚作為參加高階大典的條件?」李稷問道。
「這是因為……」嬴抱月一怔,忽然心頭一動。
山鬼此舉,真意是什麼?
真的只是想讓六國修行者聯合起來拆了寧古塔嗎?
「看來你想明白了,」李稷靜靜注視著她的眼楮。
「抱月,你有沒有發現。」
「高階大典,其實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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