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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的京城就是熱鬧,街頭巷尾皆是人,摩肩接踵,傅釗足足尋了好幾條街才找到梅茹。

只見萬千光影之中,她就立在一盞琉璃花燈下,穿著粉白兩色的小襖子,底下是淺色的百褶裙,綰著懶洋洋的偏髻,烏發用團花簪固定著,旁邊還輕輕垂下來一支珠釵,襯得姑娘家俊俏的眉眼愈發靈動。

梅茹與旁邊的孟蘊蘭不知在說著什麼,忽然之間,她就笑了。這笑意暖暖的,徑直飄進了人的心底……傅釗愣了一愣,快步上前。

「循循。」傅釗喊了一聲。

听到聲音,梅茹、孟蘊蘭齊齊轉過身來。

見傅釗隔著人群興沖沖跑過來,孟蘊蘭拿手肘捅了捅梅茹,悄聲道︰「循循,那傻子殿下來了。」

「別整天傻子傻子的,人家可不傻。」梅茹無奈笑道。

孟蘊蘭攤手嘆氣︰「可我瞧著就是有點傻。」

她說著望過去,那傅釗已經三兩步到了跟前。他二人約莫有兩年光景沒見,眼前的傅釗生的瘦瘦高高,嘴角上翹是清俊的笑意,已經有不少姑娘打量過來。但孟蘊蘭瞧在眼里,還是覺得這笑意憨憨的,時不時冒著傻氣。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循循那年生辰的兩筐杏……又拂了拂面前這個不知情的傻子,孟蘊蘭默然感慨了一聲,給傅釗見禮。

傅釗微微頷首,應了聲「孟姑娘」,一雙眼只盯著梅茹問︰「你們在玩什麼呢?」

梅茹回道︰「我們在猜燈謎。」

梅府的源哥兒遇到同窗,這會兒去應酬幾杯酒,如今只剩梅茹、孟蘊蘭還有萍姐兒在猜燈謎,旁邊立著孟宇。梅茹替萍姐兒和孟宇做了引薦。傅釗朝他們點了點下巴,就乖乖立在梅茹身後,看他們猜燈謎。

傅釗猜燈謎不在行,只是看到這個人,他就覺得怪高興的。

還是冒著傻氣。

孟蘊蘭偏頭看了傅釗一眼,牽著萍姐兒道︰「萍姐兒,咱們去前面看雜耍。」

萍姐兒也不喜歡猜燈謎。听到這個提y ,她忙點頭說好。萍姐兒回頭正要喊三姐姐一起,她的視線恰好拂過後面的傅釗……一瞬間,萍姐兒似乎明白了什麼,小丫頭突然抿著嘴笑起來。

被萍姐兒這麼意味深長的一笑,梅茹臉稍稍紅了,她剛要說話,那兩個人喊著孟宇溜的飛快,不一會兒就竄到前面的雜耍攤,擠來擠去,不過片刻,就徹底看不見人影了。梅茹見狀呆在那兒,稍稍有點不自在。

這不是在故意撮合他倆麼?

傅釗也有一些不自在。原先一大幫人還好,如今就剩他二人……傅釗看了看身旁的梅茹,故作鎮定道︰「循循,咱們也去前面看看?」

梅茹「嗯」了一聲,心里卻在盤算著另一件事。這兩年她再愚鈍,也大約能猜到一些傅釗的心思。這便有些尷尬了。若傅釗開口,她必須得想法子說清楚。

二人並肩往前走,一時各懷心思,誰都沒有說話,更沒什麼心思再湊熱鬧。

走著走著,傅釗悄悄側目。

入目是一張白皙的面容,雖不是天底下最最好看的,卻是令他最難忘的。他們斗過嘴,置過氣,也一起吃過好多好吃的,對了,他還教過她射箭。那一回,他不小心,還踫過她的手……

傅釗默默回過頭。他抿了抿唇,心跳的有些快。周圍很吵,喧嘩聲、叫賣聲、歡笑聲絡繹不絕,齊齊涌進耳,偏偏他此時此刻只能听到自己心跳撲通撲通的聲音。傅釗攥了攥手,手心里有些薄汗。他頓了頓,重新望過去,鼓起勇氣喊了聲︰「循循。」梅茹扭過頭來。一對上她的視線,那些要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尷尬止住。

好半晌,傅釗才訕訕的說︰「循循,我找你寫的字呢?」

梅茹笑道︰「在我丫鬟那兒,這就給你。」她說著往後看了看。今晚的人很多,靜琴和意嬋離得不遠,梅茹一眼就能看到。見姑娘望過來,靜琴會意,將手里的這幅字交給傅釗跟前的小廝。

有這麼多人在身旁,傅釗心底的那句話愈發不知該怎麼開口了,他正在琢磨著,忽的,旁邊傳來輕笑聲︰「十一弟。」

那聲音雖帶著笑意,卻格外陰測測的冷。

梅茹身形一滯。不用看,她也知道那是陰魂不散的太子!

傅釗略側行一步擋在梅茹跟前,他正要向太子見禮,太子虛扶道︰「在外面就不必客氣。」說話間,他看了看梅茹,卻只能看到一道裙角。太子見狀冷冷笑了笑,對傅釗道︰「十一弟和三姑娘好雅興啊。」他原本以為傅錚和梅三有些什麼,現在看來,恐怕是傅釗和梅三有些什麼,那傅錚只不過是護著他親弟弟罷了。

傅釗不答,只恭敬的作了個揖,卻還是將梅茹擋得嚴嚴實實。

太子眸色愈發冷了些,他意味不明的點點頭,轉身走進旁邊的景雲樓。

這人離開,梅茹方狠狠松去一口氣。

傅釗回過身下意識的就要牽著梅茹往前走,他的手都抬起來了,又察覺到不妥,傅釗道︰「循循,咱們走。」

梅茹點頭。

他二人連忙往其他地方去,二樓雅間里,太子視線淡淡飄下來,又是一聲輕笑。

遇到太子,傅釗是真的沒了賞景的心思。他腦子亂亂的,先寬慰梅茹道︰「今天父皇給他賜了婚,循循你不用再擔心。」

「賜婚?」陡然听到這話,梅茹一時有些驚訝。

傅釗點頭︰「今天皇後娘娘才跟父皇請的旨。」

听到太子被賜婚,梅茹略略寬下心,但想到太子那眼神,她還是覺得有些惡心。太子雖然有了正妃,但恐怕還有其他的主意。梅茹面色微凜。

旁邊的傅釗還在琢磨著要怎麼開口。可旁邊都是人,身後還跟著小廝和丫鬟,他根本拉不下臉來問梅茹。傅釗回頭看了看,忍不住輕輕嘆氣。梅茹疑惑的看了看他,傅釗臉色又慢慢不自在起來。他又往前看了看,道︰「咱們再往前走走吧。」

前面是一條僻靜的胡同,傅釗心思定了定,他拂了眼身邊的小廝。小廝會意,停在不遠處。傅釗走過去,才赧然道︰「循循,我一直有件事要對你說。」

他一說這話,梅茹便猜到傅釗要說什麼,她正也想尋個機會跟這人說清楚。這種事總是尷尬的,見靜琴和意嬋要跟過來,梅茹使了個眼色,那兩個丫鬟便留在稍遠的地方。

這兒確實太過僻靜,為了避嫌,傅釗站在外面一點的地方,心還是跳得很快。

那幾句話就在他舌尖上打著轉,可他就是不知該怎麼開口。傅釗攥了攥手,好半晌,才鼓起勇氣望著梅茹,雙眸清澈。「循循,」他結結巴巴道,「听說你和阮四郎的婚事沒成,我就一直想找個機會跟你說的,但一直沒遇到你……上回在平陽先生府里,我也想問你的,沒想到先生身子不好,我便不好多問了,今天若是不問你,我……」

他真的是太緊張了,彎彎繞繞這麼久,什麼都沒說,卻又什麼都說了,俱是少年郎青澀而美好的純真愛慕。

不知為何,梅茹心底忽然酸楚,眼眶稍稍有些濕潤。

她不忍再听,忙打斷道︰「殿下。」

傅釗一愣,止住話,望著站在里面的梅茹,鈍鈍的問︰「怎麼了?」他有些懵。

梅茹默了默,道︰「殿下,其實我……」哪怕活了三十多年,她也不知該怎麼說下面的話。梅茹一向都是被動的,她一直都在追隨旁人,她更是自卑的,她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愛慕過。這種愛慕像一汩清泓,一縷清風,梅茹怔怔的,心里酸楚,卻還是不能要。她原先當傅釗是嫡親小叔子,後來則是斗嘴取樂又肝膽相照的益友,真真是半點男女之情都沒有,她怎麼能要呢?

梅茹看著傅釗。

她不過說了短短五個字,甚至一句話還未說完,傅釗卻全都明白了。循循不喜歡他,也不想嫁給他……這個念頭一起,傅釗呆呆望著梅茹。梅茹亦看著他,眸色稍有哀婉。

傅釗面色又是一白。他腦子有些暈,像被悶棍敲了一下。渾渾噩噩之間,他轉身就往胡同外面去。胡同外面是熱鬧的,燈影搖曳,人來人往。不停的有人經過身旁,那些人笑著,鬧著,可傅釗什麼都听不見。他只是怔怔立在那兒,攥著手站在那兒,好半晌,眨了眨眼,才緩過神來。

傅釗回胡同里面去找梅茹。

可這一回,里面哪兒還有梅茹的身影?

原先她站過的地方,只剩光禿禿的青磚,什麼都沒有?

傅釗心頭一顫,忙高喊了好幾聲「循循」,他從胡同這頭跑到那頭,可哪兒有人來回應?傅釗心里忽然涼下來,先前七哥還提醒過他,要小心拐子,說不定還有太子……這一瞬,他的手都是哆嗦的,他的眼泛起了著急的熱意。傅釗急的要命,又自責的不行了,他奔出去喊小廝過來一並找人,意嬋和靜琴也跟著慌慌張張跑過來,一見這副情景,當即嚇得哭了。

……

景雲樓二樓雅間內,太子心情很好的冷笑著起身,下了樓。

等梅茹成了殘花敗柳,他再勉強進去英雄救美般的救下她,看她到時候還有什麼臉面來拒絕?

正妃是沒有了,留做侍妾已經是對定國公府的格外開恩。

想到姑娘那柔軟的腰肢,筆挺的身姿,還有脹脹鼓鼓的胸脯,他心里就有一團火蹭蹭蹭往外冒,恨不得登時就壓個人瀉火。

外面街上已經有家丁在來來回回的找人了,太子冷冷一笑。按照約定好的,他領著人闖進那個小院子里。就見薄薄帳幔之中,果然有人趴在那兒,似乎打算行那苟且之事。一想到梅茹要被人先行玷污,太子不由火冒三丈,心底那團火燒的愈發旺了。他惡狠狠瞪了眼身邊辦事的人,再一腳踢開趴在女人身上的人。

那人嚇得告饒,連忙提著褲子跑了,卻又被人一刀砍落了腦袋,血濺當場!

底下的女人已經昏死過去,太子急急忙忙坐在床畔,撥開女人的頭發,一張姣好卻又面無血色的臉露出來。

這一看,太子嚇得魂飛魄散

周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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