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醫院。
程平西醒來的時候恰逢暮色浸染天空。
一睜開眼就看到站在床邊的墨綠發的男人。
熟悉的臉，豐神俊朗。熟悉的金絲邊眼鏡似乎有些磨損，眼鏡後的雙眼深邃暗沉，冷冽中帶著難以掩飾的倦怠。
男人身體挺得筆直，高大修長。冰冷的白燈下，左袖空蕩蕩地搭著。
「宣武爸——爸？」病服少年音色沙啞干涉，他輕舌忝干裂的唇，眼底掠過擔憂，神色亦是焦急︰「您的手……怎麼了？」
「你醒了啊。」
程宣武溫柔地笑了笑，「你忘了我是什麼人嗎？一只手臂而已，沒什麼大不了，不會影響我的生活。還有……」
男人笑容減淡︰「小西。你已經有自己的家人，以後莫要這樣稱呼我。」
「這不沖突。」
程平西低下頭，桃花眼里一片黑沉沉，仿佛被黑夜盡數佔據，熄滅了所有的光亮︰「在我心里，您永遠是我爸爸。」
程宣武不想再說這個話題，挑了挑眉，開腔道︰「听說你妹妹失蹤了。在你昏迷後不久。」
「……」
少年抬起眼皮，心頭像是被剜去一塊般空蕩冰涼，白若冷玉的手指猛地曲起，緊攥被褥，隨後竟是低低地笑了聲，笑聲蒼白無力，甚至帶了些許的自嘲，「她……月月總是給我一種隨時會消失的感覺。您這麼說，我並沒有感到太驚訝。」
「小西。」
程宣武看出他的不對勁，看出他忽然失去光芒的眼楮，那情緒低壓得嚇人，「這一年多，你可是遇到了什麼事？或者說，夢見了什麼？」
程平西緩緩偏過頭，額前的碎發凌亂地披散著，遮住他漆黑沉沉的雙眸。他的態度若他的聲音一般冷淡無情，「沒什麼。」
程宣武面色平靜地盯著程平西，他心中略帶疲憊，目光卻專注而認真，他在認真打量著他曾經養過的孩子。
他該是開朗而陽光的，他的笑容總是帶著溫暖的味道。可現在的他，卻像機械的木偶一般，冷冰冰的，毫無感情，似是抽取了全身溫熱的血液，只留下一具軀體，令他覺得陌生。
少年抬手扶額，修長的手指掩住陰鷙的臉，破碎的聲音從他口中溢出，「她……一模一樣的臉……她……殺了我……是她……」
很快程宣武意識到自己忽視了什麼，接下來程平西的話驗證了他的想法，「我記得多麼清楚啊，她手中的劍那麼無情而冷漠地穿過我的胸膛……」
「吱——嘎——」
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邊打開，露出熟悉的臉。
巫月眼楮里閃過詫異，很快又轉為驚喜，她快步走過去，抱住程平西︰「哥！你醒啦！太好了。晏小御的藥要是再沒用，我就讓他跪榴蓮。」
晏遲御抿著唇，坦然受住女朋友單方面的懲罰。
白棠捧著給程平西準備的花束，笑眯眯地跟在身後。進到病房里後，她在晏遲御身側停下，含笑的目光越過巫月的肩膀，落在程平西臉上。
「巫巫寶貝，終于有幸可以見你哥哥一面，看來今天是個好日……子……」
白棠面上笑意瞬間凝固，她與神色復雜而冷漠的程平西對視著，頓生心墜深淵的恍惚感。
巫巫寶貝的哥哥……怎麼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