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倒計時96:39:01。
午夜。
10號城市北方，李氏聯邦集團軍駐地一片黑暗，所有帳篷上面都扎墨綠色干草作為掩護。
現代化戰爭里，有時候遠程火力部隊通過衛星照片就能測算出指揮部坐標，然後精準轟炸。
所以，想要贏得勝利就必須格外謹慎。
更北方，時不時還傳來炮火轟鳴聲。
聯邦全面內戰已經開始了，這里便是前線。
這支李氏部隊就駐扎在一個小小的山谷里，而某處山洞內，李氏前線司令李雲暮正在與李長青進行作戰會議。
「前線戰事吃緊，我們剩余兩支野戰師還在行軍途中，對方選擇的戰略位置很刁鑽，前進基地必須再向北推進130公里，才能保證後勤補給……」
一名大校說道︰「按照各位分析，神代要利用那座城市搞生物污染，如今衛星圖顯示10號城市只剩下三區沒淪陷了，淪陷也是早晚的事情。如果禁忌物ace-022真在神代手里，那海量的鼠潮甚至會從我們背後進行反包圍。」
現在，李氏和慶氏的部隊，都在10號城市北方集結，還有一小股在南方防備陳氏突然出兵。
神代在更加北方的地方全線進攻。
如果這時候有人控制著幾百萬、上千萬只鼠潮，從10號城市出發，那麼慶氏、李氏的聯軍或許就會被鼠潮和神代部隊包夾在一起。
那時候，李氏和慶氏部隊都會陷入絕境。
那名大校對李長青說道︰「長官，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我知道我現在說的這些話有些殘忍，但最穩妥的方法就是以巡航導彈摧毀整座城市，哪怕讓那里變成禁忌之地，也不能冒險讓鼠潮包圍過來。」
李雲暮若有所思︰「按照慶塵傳遞給家主和樞密處的消息，操控這個事件的人，很有可能是奪舍成功之後旳神代千赤。不管他現在到底是什麼身份，肯定是在10號城市里面的，摧毀了10號城市不僅摧毀了鼠潮，同樣也會殺死他。這件事情很簡單，6枚巡航導彈，足以摧毀那里了，還不會有防空火力攔截，解除了我們的隱患。」
李長青沉默著。
這時，集團軍參謀長李雲唯說道︰「但是，導彈扔下去之後，那里的平民也會全部死亡。可不可以等下三區防線崩潰了再投放？」
李雲暮搖搖頭︰「他們已經不可能存活了，半神級別的生物污染，還有神代的暗中操控，不會有人活著離開的。現在你認為神代千赤會在控制鼠潮後去攻打下三區，但他萬一沒有攻打下三區，而是第一時間讓鼠潮全部出城，那個時候還來得及嗎？長青，你相信他會創造奇跡嗎？你要拿前線22萬將士的命，賭他能創造一個奇跡嗎？現在鼠潮還在城市里，很好殺，如果讓它們分散到荒野，就沒法殺了。」
從軍事戰略角度，李雲暮並沒有錯。
如果沒有奇跡，鼠潮必然會成為全聯邦的心月復大患，這種時候哪怕派一支野戰旅去巷戰，都未必能拿鼠潮有什麼辦法。
一炮轟了就是他們的最優解。
他作為前線司令員，最應該做的就是解除後顧之憂，不能拿22萬將士去賭。
哪怕慶塵在那里，哪怕他是李氏的獨立董事。
這就跟慶塵讓昆侖和家長會執行計劃一樣，慶塵可以無情，李雲暮也一樣可以無情，誰都沒錯，李雲暮也會每次想到自己曾下令轟炸10號城市而感到愧疚，這種愧疚會伴隨他們一生。
可身為指揮官，本就應該有這樣的覺悟。
李長青抿著嘴唇沉默了五分鐘，手心都被指甲摳出血來，最終︰「附議。」
這就是時代的殘酷。
然而就在此時，一名作戰參謀跑了進來︰「慶氏請求通訊。」
李雲暮等人全都看過去，李長青說道︰「接進加密頻道來。」
下一刻，黑暗的指揮部里亮起全息投影來，那淡藍色的身影，赫然是新上任的慶氏聯邦軍司令員慶宇，他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們是否準備對10號城市投擲導彈？」
李雲暮愣了一下︰「我們通過衛星看到，10號城市只有下三區沒淪陷了。」
慶宇面無表情的繼續說道︰「老板說你們可能會干這種事情，所以要我來通知你們一聲，再等4天，那時候是時間行者回歸的日子，慶塵一定會通過時間行者傳遞來新的消息，到時候我們就能知道，他有沒有能力解決這個事情。放心，神代千赤來不及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完成鼠潮控制，所以如果下次回歸、穿越後，慶塵還沒有解決鼠潮的辦法，我們慶氏會自己轟平10號城市，讓神代千赤給所有死去的人陪葬。」
李氏指揮部內安靜下來，慶宇口中的老板應該就是那位慶氏家主吧。
慶宇在財團內部調動後，成為聯邦集團軍前線司令員，應該也是家主的手筆。
對方竟是如此篤定的猜到他們要用導彈轟炸10號城市，還讓慶宇與他們約定最後四天時間。
但這個問題的關鍵點就在于，所有人都知道慶氏不想轟10號城市的理由只可能有一個，那就是不想讓慶塵死在炮火之下。
畢竟，除了這個理由以外，大家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然而那位慶氏家主在銀杏山上十年不出，連陳氏、鹿島圍攻影子都沒有出手，又或者出手的極其隱蔽。
而這一次，慶宇代表著家主的意志，旗幟鮮明的出來對慶塵進行保護。
這太匪夷所思了，這還是他們印象里的慶氏家主嗎？
李雲暮皺起眉頭︰「你們既然在意他的生死，為何不派部隊過去營救。雖然前線戰事緊張，但一個財團抽出一支野戰旅救一個人肯定能做到。」
滅不了鼠潮，但救一個人並不困難。
慶宇冷聲道︰「只是不希望他死在無妄之災里而已，如果鼠潮真的突破10號城市，慶氏部隊會給你們殿後的。」
李雲暮︰「現在我們已經通過衛星看到城市里的情況了，光憑下三區那些人，根本擋不住鼠潮，所以你們想等什麼？」
慶宇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麼，或許是等某個人創造一個奇跡。」
說著，慶宇掛了加密通訊。
其實他沒說的是，他也曾問過家主為何不直接派一支部隊去救，亦或是直接讓慶氏部隊去給10號城市解圍。
李氏主力部隊被牽制著，但慶氏才剛進入戰場，留有余力。
而家主回答的是︰「他如果死在這場災難里，那說明他沒有成為天下共主的命，如果他沒死，那場災難里留住的人心，要留給他，而不是留給慶氏。」
這位家主過于凶狠，似乎根本沒有將10號城市的上千萬人性命放在心上。
甚至這場災難在慶氏家主眼里，都只是慶塵的磨刀石罷了。
說實話，慶宇覺得自己父親要是這樣，自己會感到害怕。
再等四天。
四天之後回歸再穿越，慶塵會讓人傳遞是否能解決鼠潮的信息，如果無法解決，那麼將10號城市夷為平地就是對整個聯邦負責。
……
……
回歸倒計時48︰02︰01。
10號城市的第四區街道上，正有一支12人的精銳作戰小隊快速行進著，他們身上撒著禁忌之地才用得到的風雋花花粉，就連老鼠看見他們也沒有搭理的興趣。
最早的時候，風雋花花粉是火塘的專利，一開始聯邦的人甚至都不知道火塘人為什麼可以進入禁忌之地卻不被野獸、植物攻擊。
後來，各個財團也知道了風雋花花粉的秘密，將這種植物廣泛用于禁忌之地的探索上。
不過，風雋花生長周期極長，這東西並不好弄。
此時，這支隊伍保護著一個年輕人快速行進著，直到進入第五區時，那年輕人才站定，他隨手召喚出式神ats-006般若來，用式神繼續向前探路。
這位陰陽師正是從神代財團消失了一個月的神代雲蒼，而ats-006般若在神代千赤死亡後，回到了神橋之中，如今又被神代雲蒼召喚出來。
卻見神代雲蒼扇了扇鼻翼前的血腥味︰「抓一只老鼠過來。」
一名士兵快速靠近過去，在老鼠還沒有反應之前，就將老鼠抓在手里遞給了他。
看速度，似乎是b級基因戰士。
這是一支由12名b級基因戰士組成的特種小隊。
神代雲蒼仔細端詳著手里的那只黑老鼠，低聲道︰「整個第五區的‘親衛軍’老鼠都變成了黑色，連肚皮上的毛也進化成了純黑色，這鼠潮大軍已經成了，它吃完了我的尸體。」
言語之間，他甚至知道鼠潮在何時才算是徹底進化形成。
三界外在他手中保留了那麼多年，沒人知道他利用三界外進行了多少個超凡者活體實驗，也不知道多少超凡者神不知鬼不覺的喂了老鼠。
這一刻，一個活人說老鼠吃完了自己的尸體，听起來何其恐怖。
神代雲蒼笑了笑︰「果然要用半座城市來獻祭才夠。」
一名士兵說道︰「昨天我們撒了風雋花花粉去查看過下三區，那里還沒有被鼠潮攻陷，老祖宗，用不用我們去幫鼠潮打開缺口？」
「不用了，」神代雲蒼搖搖頭︰「已經足夠了。」
卻見神代雲蒼深處手來，將手心里一只白白胖胖的蟻後塞進了黑老鼠嘴里。
卻見那黑老鼠怎麼都咬不動那蟻後，只能任由著蟻後被硬生生塞進了它的肚子里。
下一秒，那老鼠原本猩紅的眼楮，竟是變成了一圈圈灰色白色相間紋路，眼楮里面還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不停蠕動。
神代雲蒼低聲說道︰「回到鼠群里，等待鼠王召喚你們的時候，就帶著蟻後去它身邊，不要讓它觀察到異樣。」
說完，他將那只黑色老鼠放在了地上，任由對方慢慢跑走。
「老祖宗，」基因戰士低聲說道︰「我們昨天還觀察到，慶塵也在下三區那里，不過我們目睹他時常離開防線，似乎要去城市里接應一些難民。我們沒有靠的太近，是用望遠鏡觀察到的。」
就在全城鼠災的時候，神代雲蒼的這支秘密部隊竟然還能依靠風雋花來去自如，他們就像是這個城市的黑暗面，沒人知道還有這樣一支部隊存在。
基因戰士繼續說道︰「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在他下次離開下三區防線的時候，在路上伏擊他，將他斬殺。」
神代雲蒼思索片刻︰「再議，鼠潮之事將成，我還不想節外生枝。我不確定他是否知道我在這座城市里，但就算知道，也很難找到我。待到鼠王被控制，他想做什麼都晚了，等鼠潮吃完下三區，我們就可以北上了，李氏和慶氏都會變成甕中之鱉。」
基因戰士微微低頭︰「老祖宗英明。」
神代雲蒼背著雙手笑看向尸骨堆積的城市︰「那位家主先前猜到了我的身份，怕是等不及想要動手了，不過也我也要讓他知道，他爺爺的手段可不止是式神。走吧，風雋花粉的作用快到時間了，回駐地去。最遲72小時，就能見分曉。」
說完，這支特種部隊護送著神代雲蒼回到第四區。
他們走進一棟大樓，然後竟徒手掰開了電梯廂門，13人一同順著電梯纜繩下降，去往未知的地底深處，似乎那里還有一個秘密基地，而神代雲蒼則一直躲藏在那里。
第五區的焦糖酒吧，也是這麼設計的。
……
……
回歸倒計時26:59:21。
下三區迎來了短暫的平靜。
這幾天來，下三區迎來了總共21撥鼠潮，這里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有時候統計工作都還沒進行完，下一撥鼠潮就已經抵達。
家長會人人帶傷，小三更是用繃帶纏著雙臂，渾身是血，狼狽不堪。
最早的時候，大家還會用白布蒙住死者的尸體，可現在白布都找不到了，甚至床單都不夠用了。
慘烈。
慶塵帶著第89、90支時間行者隊伍回到防線後面。
「先生！」一聲清脆的聲音喊道。
慶塵抬頭看去，輕聲說道︰「你來了。」
慶一看著慶塵形銷骨立的模樣，眼眶頓時就紅了︰「先生趕緊來防線後面休息一下吧。」
「我沒事，」慶塵越過防線，模了模慶一的腦袋︰「怎麼把頭發剪得這麼短，先前的多可愛。」
慶一有點不好意思︰「李恪說西瓜頭看著憨憨的，讓我跟他剪成一樣的。對了，我把10號城市里密諜司的情報人員都召集起來了，他們現在頂在防線上，能讓小三他們稍微輕松一點。我還順著電梯井去見了老沈，但他說自己不用走，你們找不到他，他正好可以清閑幾天，現在天天點著蠟燭喝酒。我還去了青禾大學，將那所學校的師生都帶出來了，又去了希望傳媒，但那里早就人去樓空，不知道是誰接走的。」
慶一說著說著就有點委屈，他這幾天一會兒都沒閑著，一直都在遵循著慶塵的計劃做事情。他所做的事情，說了好一會兒都沒說完。
慶塵靠著防線上沙袋坐下來︰「辛苦你了。」
就這四個字，慶一只覺得自己所有努力都足夠了。
此時此刻，下三區防線已經破敗不堪，防線外是堆積成小山一樣的老鼠尸體，秦書禮正指揮著家人把老鼠尸體拉進防線內，剝皮、去內髒、下鍋。
家人們一開始不願意吃，只覺得這玩意很惡心，可後來實在扛不住了。
這下三區里，似乎家家戶戶都在吃廉價蛋白棒和廉價維生素，一個月都做不了幾次飯。
原本小三還想收集下三區的食用油，潑灑在防線外的泥濘上，到時候用火攻來燒鼠潮。
結果大家找了半天，愣是沒能找到多少食用油，堆在一起也不過能防三四段防線。
整個下三區里，能在家中留有七天以上余糧的家庭太少。
後來家人們開始吃老鼠，然後便驚異的發現，這老鼠肉雖然柴，但吃下去補充體力卻格外的快。
張夢阡和陳灼蕖等人，正將一個巨大的油桶放在火堆上，里面注滿了水，熬著老鼠湯。
這時，慶一說道︰「先生你離開pca中情局之後，影子先生就把我調到那里去了，我先是打壓神代，然後打壓鹿島……誰能想到，我好不容易把他們都收拾明白了，結果神代這群孫子竟然把10號城市整沒了，這不是讓我白干了嗎。」
慶塵坐在防線後面，靜靜的听著慶一說自己近期的經歷，說著少年的煩惱。
慶一說著說著，一抬頭竟發現先生已經睡著了。
要知道，慶塵已經是實力位于一線的超凡者了，整個聯邦如今也只剩下兩位半神，陳余、李叔同。
這兩人之下，恐怕很難有人戰勝慶塵，就算打不過，慶塵也可以跑。
這種高手，精力是絕對充沛的，可就是這樣一個高手，竟然會不知不覺的睡著。
「先生太累了，」慶一嘆息道︰「楊旭陽、慶樺，把先生抬帳篷里去。」
說著，慶一看向張夢阡︰「你就是先生新收的徒弟嗎？叫師哥。」
張夢阡愣了一下，結巴道︰「我……我還不是呢。」
慶一挑挑眉毛︰「加油。」
說著，慶一跑去難民堆里，幫著傷員包扎傷口，他看著眼前觸目驚心的景象，只覺得自己之前都活在溫室里。
鼠潮一次比一次洶涌。
慶一也不知道，如果神代千赤掌握了鼠潮，這下三區還能不能守住。
知情者都明白，真正的那一戰，還沒有到來。
兩個小時後，慶塵醒了。
就像是腦海里有一個精準的生物鐘，只允許他睡這麼久。
慶一見狀問道︰「先生，你還要去接應那些時間行者嗎？」
「不去了，」慶塵黯然道︰「我已經找遍了避難點，99支隊伍只剩下90支。」
「先生，您盡力了，」慶一說道。
慶塵卻搖搖頭，或許再早一點，不去救第五區的六百難民，所有時間行者都能得救。
可問題是，人生真的能如此抉擇嗎？
他站起身來說道︰「慶一，選一隊可以信任、身手好的密諜，準備跟我走。」
慶一愣了一下︰「先生你要去哪？」
「昆侖還沒有回來，說明他們已經被困住了，」慶塵凝重說道，原本今天就是約定好他們回到下三區防線的時間。
但是昆侖成員們並沒有回來。
這些人是為了慶塵的一個命令去送死的，慶塵必須去第五區看一眼。
「先生，昆侖那邊接到的是什麼任務？」
慶塵沉默片刻︰「最重要的任務，找出鼠王，亦或是神代千赤。」
……
今天兩更11500字，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