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器皿里的枯骨，金屬銘牌上的文字，每一處都透著詭異。
T3088.
T4901.
T5029.
這些序號看起來毫無關聯，要說真有什麼規律，那就是T3、T4、T5的前綴有區別，似乎是等級之分。
整面牆上，只有三個標著T6序列銘牌的玻璃器皿，不過在玻璃器皿沒有損壞的前提下，里面已經空了。
單論稀有度來看，T6應該是最稀有的，那麼級別應該也是T6最高，T3最低。
無窮無盡的玻璃器皿整齊排列著，像是瓖嵌在石壁上的一尊尊棺槨。
這地底深淵，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萬人冢。
彷生體的萬人冢。
Zard看著周圍黑漆漆的環境，縮了縮脖子。
慶塵也算是發現了，這貨面對陽間的事情時，膽子特別的大，面對跟陰間有關的事情時，膽子格外的小。
「難怪火種公司要把秘密基地建在這里，原來是在進行如此違背人倫的實驗，」大長老嘖嘖稱奇︰「這要是被聯邦的人知道了，怕是要被千夫所指。」
當‘彷生體’三個字出現在玻璃器皿下方的時候，便已經說明了這個地底基地的重要性。
而它的序號，也說明了這里曾是一個何其恐怖的實驗規模。
三千多個彷生人？得是多麼大的手筆！
慶塵抬頭朝地下河兩岸的絕壁上掃去，手電筒光束所過之處，密密麻麻排列著的全是玻璃器皿，彷佛通到了天上去。
他甚至能想象到，在千年前，這些器皿中還漂浮著一個個完整的人，綠色或藍色的液體充斥其中，它們就像是胚胎與子宮，孕育著畸形的生命。
玻璃器皿都是完好無損的，里面的彷生人隨著歲月的流逝，全都在密閉的器皿中化作了枯骨。
「裹尸布能不能把枯骨復原成他們本人啊，要是能復原，咱們是不是就能看到千年前的人長什麼樣了？」Zard好奇道︰「不知道是男人還是女人？」
慶塵平靜回應道︰「從骨盆和恥骨來看，都是男人。首先男性的骨盆上大下小，呈漏斗形。女人的骨盆短而闊，呈圓柱形。其次，男人恥骨是倒V形咬合，女人恥骨是倒U形咬合。如果這里是正常的實驗場所，那麼彷生人的類別應該多種多樣才對，方便收集各種數據。但這里所有骨骼模型都為成年男性，所以，我懷疑這里要制造的彷生人……都是戰爭機器。」
說著，慶塵將一個玻璃器皿敲碎，卻見器皿碎裂後，里面的骨骼迅速氧化，變成了灰色。
「咦，」大羽皺眉道︰「這個玻璃器皿時隔多年，竟然還保持著氣密性，那他們玻璃容器里的液體呢，我還以為是器皿泄露才導致他們死在玻璃里的。」
慶塵說道︰「大膽猜測一下，這里原本是火種公司最重要的秘密實驗場所之一，他們在這里制造了大量的彷生人。但是有一天，這里出了意外，有人手動關閉了所有實驗器皿，抽干了里面的營養液、呼吸液。」
這時，慶塵手中的光束還在不停掃來掃去，下一秒，他愣住了。
所有人順著光束看去，卻發現排列玻璃器皿的第十八層，竟有一個玻璃器皿已經破碎了。
「是意外破損，還是……里面的人鑽出來了？」大羽皺眉問道。
「你們稍等我一下，」慶塵說著便徒手爬了上去，他在這種岩壁上攀岩時，輕松的像是走在平地上。
很快，慶塵慢慢退了下來︰「玻璃器皿內部沒有骸骨，玻璃器皿外的金屬銘牌也被強行撕扯掉了。」
玻璃器皿空了！
眾人悚然一驚，秦以以趕忙躲到了慶塵身後。
他們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有彷生人在當年那場浩劫里活了下來，而且主動打碎了玻璃器皿，從里面鑽了出來！
大長老沒好氣的看了一眼秦以以，小祖宗竟然也會耍心思了，先前在火塘的時候你一個跑去聖地可沒有這麼膽小，那會兒你可是拿死人頭骨做燈籠的！
慶塵低聲說道︰「繼續前進，但是要小心一些。」
「就算他當年活下來，應該也離開這里了吧，又或者死在這里了，」大長老疑惑道︰「這個基地荒廢了起碼幾百年，不可能有東西活下來的。」
「不好說，」慶塵搖搖頭︰「但願是我多慮了。」
只有騎士知道，火種確實曾制造過理論上壽命無限的‘人型生物’，不止是任小粟，還有那些曾經禍亂過人類文明的‘實驗體’。
那些實驗體全都做到了與癌細胞共存，任小粟本身就是001號實驗體，所以理論上，只要不出意外，它們能活幾千年、幾萬年。
這是真正的長生。
慶塵拿起一根骨頭遞給大羽︰「幫忙帶上，我要把它送回10號城市，讓2號科學家看看，是否可以研究出點什麼東西。」
這些骸骨的肌肉組織都已經沒了，所以裹尸布是不可能將失去的物質給重新恢復出來，就像它沒法恢復慶塵胸前的傷口一樣。
但玻璃器皿的氣密性那麼好，骨骼里的東西，說不定能提取出DNA來。
慶塵目光在玻璃器皿上逡巡了好幾遍，確定只有一個玻璃器皿破碎，才繼續往里面走去，路上，他低聲對Zard交代了幾句悄悄話，看得大羽一陣皺眉。
道路越來越開闊，唯獨不變的便是河流的湍急與寬度。
眾人此時再看向那黑乎乎的河流時，已經覺得心里有點發毛了，生怕里面有什麼似的。
下一刻，地底深淵忽然徹底打開，他們面前，一座巨大的人類建築映入眼簾，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體育場館。
整個建築外部都是金屬制成，銹跡斑斑。
「進去看看吧，」慶塵說道，可他忽然回頭看向身後的深淵絕壁，只覺得好像有人在背後盯著自己，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慶塵手中的光束追索過去，也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就像是……有個如同壁虎似的爬行動物，正快速躲入絕壁角落的黑暗里。
「怎麼了？」大羽問道。
「沒事，」慶塵搖搖頭。
眾人進入建築，入口處便是大量的安檢設備，這說明當初進入這棟建築是非常困難的。
一路往里走去，里面還有大量的骸骨散落在地。
慶塵看向地面︰「許多彈殼，牆上也有彈痕，這里好像發生過一場戰斗，所有人都是突然被殺死的。」
大羽警惕的看向四周，秦以以也手按腰間的黑刀刀柄，小心翼翼的守護在慶塵四周。
這女孩看起來是因為害怕躲在慶塵身邊，實際上是要近距離保護慶塵。
大長老來到她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他還需要你來保護嗎？他們騎士不吃人已經是很講原則了！」
秦以以不以為然的說道︰「他受傷了嘛，傷還沒好呢！」
大長老嘟囔一句︰「也就你覺得他還需要被人保護了，你清醒一點，他可不是你當初認識的那個小僕役了。」
「奇怪，是火種公司內部肅清，還是說被人攻擊？」大羽蹲子檢查尸體疑惑問道。
「有些奇怪是，這些人身上並沒有被子彈擊中的痕跡，」慶塵分析道︰「如果是大範圍的戰斗，子彈或多或少都會在骨骼上留下彈痕，但是這些骨頭上並沒有，我懷疑……他們並不是在和持有熱武器的敵人戰斗，而是有一個根本不怕熱武器的野獸襲擊了這里。」
眾人忽然又想到剛剛那個破碎的玻璃器皿，頓時覺得背後一陣冰冷。
「趕緊行動起來，後面陳氏說不定能找到這里來，留給我們的時間並不是很多，」慶塵說道︰「先找到資料庫，這才是我們的目標。千年前，大部分數據都還會紙質備份的。這里是封閉環境，會有大量的東西留存下來。遇到有電腦的地方，把硬盤全都拆了帶走。」
眾人找了一圈，這建築里有四分之一區域被金屬閘門封閉著，還不知道如何進去，也不知道里面鎖著什麼東西。
資料庫也鎖著，似乎是很復雜的機械鎖，要專用的鑰匙才可以。
慶塵仔細查看，卻發現門上似乎有爪子的撓痕，他看到那些撓痕時候，甚至能想象到尖銳的指甲在金屬上摩擦的聲音，令人牙酸。
「這怎麼進去？」大羽問道︰「這些金屬很堅硬，咱們轟不開。」
剛說完，他就看到慶塵伸手輕輕一擰，便將資料庫的大門給打開了……
大羽︰「草……」
然而令他們意外的是，巨大的資料庫里，兩具骸骨躺在地上，他們身邊，所有紙質資料都被碎紙機給打成了條狀混雜在一起，還有一個小型焚化爐里全都是灰塵。
慶塵說道︰「我剛剛看了一眼門鎖，是從內部反鎖上的。這兩個人應該是火種公司成員，負責銷毀這個秘密基地里的所有資料與證據，然後活活餓死在了里面。」
這兩人，是在用命來確保資料完全銷毀。
別說那些焚化爐里的資料，就是被碎紙機打成條狀的，沒有個十年、二十年，別想重新拼湊起來。
但裹尸布剛好可以將這里的資料全部恢復。
慶塵看著面前的那些資料︰「將所有被碎掉的資料匯總起來放進裹尸布，焚化爐里的灰塵也全都掃出來，一點都不要放過。」
大家將焚化爐倒過來，大長老拿毛刷將里面的灰燼一點點刮下來。
合上裹尸布之後，所有人坐在資料庫里等待著。
慶塵問道︰「火種公司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各個財團似乎很少在自家歷史文獻里評價他們？」
「這是一個很復雜的公司，」大羽回憶著說道︰「他們的公司宗旨，是要為人類保存火種，尋找人類基因延續的新方式。不過，他們保護人類的方式有些極端，在任小粟的時代里，火種內部開始出現分歧，戰斗人員跟著任小粟去了西北，而科研人員則留在中原，被人工智能‘零’一起毀滅。所以，他們後面衍生出的‘禁忌裁判所’致力于收容禁忌物、超凡者，也是為了不讓人類被禁忌之地、禁忌物毀滅。」
「所謂保護方式的極端，是指他們做了很多有悖人倫的實驗嗎？」慶塵問道。
「沒錯，他們的實驗一直存在巨大的問題，而且當年為了提取基因，掌權派還在大肆抓捕超凡者，希望從超凡者身上得到新人類的基因，」大羽回答道。
「似乎是個非常殘酷的組織，」慶塵點點頭。
一個小時過去，裹尸布打開，那些已經被粉碎的資料全部恢復，而那些被焚燒過的紙質資料上，卻還有這一些坑洞。
畢竟刷出灰燼必然會留下一些在焚化爐內，能恢復成這樣，已經算是托了王國的福了。
陳氏幫忙滅掉人面蟲，王國幫忙提供恢復資料的禁忌物，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大長老說道︰「這裹尸布里的資料怕是有幾萬頁，而且雜亂無序，得看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總不能就在這里待上幾年吧。」
慶塵看了他一眼，然後快速將所有資料過了一遍，他在腦海中，將那三萬多頁資料快速分類、整理、歸納、排序。
恢復著它們的邏輯順序。
大長老見慶塵這麼快就將資料過了一遍，還閉上了眼楮，頓時覺得事情不簡單了……
正所謂騎士眼楮一閉，鬼神都氣，大長老意識到自己要被打臉了……
慶塵再次睜開眼楮，並為所有人摘錄重點︰
「火種公司已經研制出與癌癥共存的醫療手段，但是在039號實驗室里進行大範圍推廣時，發現在001號實驗體身上獲得的成功是偶然的，039號實驗室出現危機，請求總部同意他們將實驗室摧毀，亦或是永久封閉。」
慶塵看了眾人一眼︰「這039號實驗室，會不會就是神明任小粟當年待著的地方？」
他繼續說道︰「火種公司猜測，是因為任小粟自身的強大，才導致個體出現成功桉例，所以他們在這個地方建立了巨大的秘密實驗室，想通過基因改良的彷生體，進行人工癌變，並再次測試醫療手段的可行性、穩定性。」
其中，大量文字記載了臨床試驗的報告，具體數據都在A1區的電腦硬盤里儲存著。
A1區，也就是這個實驗室封閉著的那片區域。
資料最後，火種公司P博士警告所有人，實驗非常危險，請謹慎執行實驗計劃。
P博士在文末強調了十多次「危險」，看樣子是非常重視了。
慶塵說道︰「目前看來，這個實驗室里第一份珍貴的資料，就是如何讓人類與癌細胞共存，但可惜的是，成功者只有一例，就是神明任小粟自己。外界傳聞不假，確實是火種公司幫助任小粟成為神明的。資料里顯示，任小粟的細胞核，已經全部轉變成了異形核，他在039號實驗室期間，已經可以隨意具現自己想象過的事物，最後因為某種手段，暫時壓制了這種能力。不過資料里還說，A1區域里，還保存著3滴神明之血，都是從039號實驗室運輸過來的任小粟基因樣本。」
「文件中說，基地里總共運輸過來9滴神明之血，其中被人搶奪了3滴，用了3滴，還剩3滴，也不知道是誰搶奪的，那3滴用掉的……又用在了哪里？」
此次地底深淵之行，單是能得到一項醫療成果、三滴神明之血，便不虛此行。
慶塵環顧眾人一眼，大羽、Zard、大長老、秦以以听到這些資料，只覺得「好像挺有用」。
但只有陳家章知道，這東西到底有多麼重要！
因為，與癌共存技術，是成神之路的拼圖之一！
黑色真視之眼、癌癥、與癌共存技術、騎士之軀，慶塵距離成神，就差得個癌癥了啊……
不對不對。
必須是完整的騎士之軀才行，也就是說，慶塵必須全部完成八項生死關，才可以走這條道路。
……
晚上12點前還有一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