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巨熊按在爪下的是一個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青年,他擁有一頭黑色短發,灰色的眼眸里滿是冰冷,但艾布納還是從其中看出了一絲不甘與疑惑。
不甘被壓制得無法動彈,疑惑的則是為什麼會突然冒出來一頭巨熊。
見此,艾布納變化而成的巨熊臉上露出了一個人性化的笑容,看起來頗為驚悚,然後在場的兩個人類便听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從熊嘴里傳來了出來︰「我是來談判的。」
談判?有你這樣談判的嗎?!
若不是已然說不出話,「連環殺手」青年指定會罵出聲。
而現實是,隨著巨熊爪下用力,他痛得徹底昏死了過去。
「抱歉,我的談判是單方面的,並不需要你的參與。」艾布納的熊臉上露出一個遺憾的表情道。
對于這種隨意殺人取悅惡魔的「連環殺手」,他是半點憐憫之心也沒有,沒有立刻殺死他,都是為了給更好的通靈效果做準備。
旁觀了這一幕的達斯特古德里安醫生嘴角不由抽了抽,他在「連環殺手」昏過去的前一刻「讀」到了對方的想法,竟神奇地順著對方發散起思維,在心里吐槽道︰
殺手先生你錯了,真的有這樣的「談判」方式……比如,弗薩克人就喜歡這麼干……
弗薩克人在南大陸從來都是把敵人揍得毫無還手之力後才選擇「談判」,所以他們的外交水平一直受到魯恩和因蒂斯的鄙夷。
按「暈」了「連環殺手」後,艾布納又給他簡單地進行了一次「治療」,免得他過早死亡,然後才看向乖巧地當著「觀眾」的達斯特古德里安醫生,一邊模擬能力,一邊鄭重地對他說道︰「你只記得自己遭遇襲擊後莫名被救下,並沒有看到具體過程。」
身為「心理煉金會」的低級成員,剛剛晉升序列8「讀心者」的達斯特自然知道眼前的巨熊在使用「心理暗示」修改自己的意識,而他也有能力進行一定程度的抵抗。
可他並沒有這麼做,反而主動開放了自己的部分「心智體」,配合對方完成了這次暗示。
因為以往的人生經歷告訴他,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
真是個聰明人!艾布納在心里贊嘆了一聲,然後也不耽擱,隨手施展出幾個大地類法術,用泥土和一些植物制造出一個形似棺材的土箱,又將「連環殺手」裝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他又依靠巨熊的能力使用出了「地底潛行」,腳下的大地頓時軟化,變成了「沼澤」,讓他的身體和那具土箱就像墜入大海一樣飛快沉了下去。
而隨著他身影的消失,地面很快恢復了原狀,看不出一點軟化的痕跡。
達斯特古德里安醫生回過神來,回想起剛剛發生的襲擊,只覺得左胸處的心髒跳得異常激烈。
他深吸了幾口氣,依靠著「觀眾」的能力保持住冷靜,思考道︰
雖然不知道是誰救了我,但既然遭遇了襲擊,就說明我成為了某個非凡者或組織的目標……
而我只是一個沒有正面戰斗能力的「讀心者」,背靠的「心理煉金會」也不太可能為了我這麼一個低級成員去和未知的非凡者對抗……
所以,我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依靠「線人」的身份,去尋求官方非凡者的保護……
嗯,我可以直接去警察局,讓他們幫我聯系克萊恩莫雷蒂督察。
想到這里,達斯特古德里安醫生不敢耽擱,回到房間收拾好一些物品和錢財,就要離開瘋人院,趕往警局。
可他還沒走出大門,就看到一位身穿灰色對襟風衣的中年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氣質上和他認識的鄧恩史密斯隊長很像。
「值夜者?」未等對方開口,達斯特就率先問道。
來人正是如今的廷根值夜者小隊的代理隊長艾爾哈森,他聞言一愣,深深看了對方一眼,旋即點點頭道︰「是的……達斯特古德里安醫生,你有沒有遇到什麼特別的事?」
「我正要去找你們!我剛剛遇到了襲擊。」達斯特快速地將剛剛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只不過他的描述里並沒有「巨熊」的存在。
艾爾听得皺了皺眉,並沒完全相信對方的話,他沉吟了片刻,轉而問道︰「古德里安醫生……你是非凡者?」
達斯特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不解地道︰「當然,我是你們值夜者發展的線人啊……」
說到這里,他似是想到了什麼,恍然道︰「是了,我的身份應該還是保密的,你可以將克萊恩莫雷蒂叫來問一問,他是我的上線。」
線人?為什麼交接到我手里的文件沒有提到這件事……艾爾心中疑惑,表面卻搖搖頭道︰「很遺憾,克萊恩他已經殉職了……」
「什麼?!」達斯特聞言瞪大了眼楮,他回想起那位有一些書卷氣的青年,不由得有些惋惜,嘆道,「難怪他超過一周沒聯系我了……」
他頓了頓,略過這個悲傷的話題,又說道︰「鄧恩史密斯隊長也可以為我作證。」
「很遺憾,鄧恩也已經殉職……和克萊恩一起。」艾爾看了他一眼,無奈地道。
「啊?」這回,達斯特再也說不出話來。
「所以,達斯特先生,你得和我回一趟公司了……也許弗萊和洛耀他們可以證明你的身份。」
達斯特听到這句話,本能地想要尋隙逃跑,因為他早就從那位瘋了的「心理煉金會」成員胡德歐根口中得知過野生非凡者會如何被官方對待,他之前仗著「線人」的身份倒是不怕,可現在,這個身份很可能「沒」了!
然而,還沒等他付諸行動,他就忽地醒了過來,入眼的是自己的休息室,剛剛的一切仿佛只是個夢。
就在這時,門外忽地響起了敲門聲。
……
艾布納帶著泥土制成的「棺材」在地下快速穿梭,很快來到了下水道中一處他預先選好的頗為寬敞的「節點」。
忍著鼻間傳來的不太美好的味道,艾布納解除了「莉莉絲的眼淚」帶來的「巨熊」模式,恢復成了人形。
接著,他快速布置好「靈性之牆」,開始對已經瀕死的「連環殺手」進行通靈和回溯的雙重操作。
片刻後,艾布納睜開了眼楮,然後毫不猶豫地擰斷了躺在「棺材」里的青年的脖子。
在等待非凡特性析出的時間里,他一邊穿戴起事先藏在這處下水道「節點」的衣服,一邊整理著剛剛通靈得到的情報︰
這個死去的青年名叫卡洛斯安德雷拉德,是一名「拜血教」教徒,也是惡魔家族「安德雷拉德」的成員。
他這次之所以殺了那麼多人,舉行「亞達巴奧的陰影」儀式,是為了召喚出這位曾被羅塞爾大帝命名的著名上位惡魔的投影,從對方那里獲得一些知識和情報。
由于他本人只是個序列7的「連環殺手」,他能召喚的投影實力也不會很強,所以他沒指望能在廷根掀起殺戮,取悅對方,純粹是抱著利用的態度。
當初羅思德群島萊西鎮的「1322慘案」之所以會發生,是因為那座鎮子里沒有非凡者小隊存在。
「嘿,原來是某個組織在拜血教中發布了懸賞。以一張羅塞爾大帝制作的深淵牌為獎勵,要求完成一次指定的刺殺……
「這個卡洛斯安德雷拉德听到消息後,既對那張深淵牌垂涎,又擔心是陷阱,所以才想召喚出亞達巴奧這位據說和羅塞爾有過交集的惡魔,向其詢問褻瀆之牌的具體功能以及那個發布懸賞組織的情報……
「嘖嘖,我覺得那位名叫亞達巴奧的惡魔就算知道,也肯定不敢告訴你……好吧,也說不準,誰知道這種玩意的想法和人類一樣不一樣。」
大致捋順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後,艾布納無聲自語了幾句,然後將剛好析出的非凡特性用錫盒裝好,這才模擬出「心理學隱身」,帶著「連環殺手」的尸體從附近的一個下水道出口爬了出去。
將尸體拖到「黑荊棘安保公司」不遠處,又用「奇異博士」的口吻寫了封信扔到旁邊,艾布納這才施施然回到旅館,再次洗了個澡,除去了一身的下水道味道。
……
過了一會兒,艾爾隊長帶著達斯特醫生以及幾位增援而來的「機械之心」和「代罰者」成員回到了公司。
他們剛一走近,靈感便被觸動,齊刷刷看向了拐角處的一個泥土箱子。
而艾爾的目光更是敏銳,注意力很快便放到了箱子前的一張信紙上。
他面色凝重地撿起信讀了讀,然後眉頭舒展了一點,卻依舊不解地自語道︰
「這個奇異博士究竟是誰?」
……
洗過澡躺在床上的艾布納感受到了值夜者帶來的「反饋」,但距離自己「扮演」的預期依舊差得很遠,不過他早有預料,也不失望,只總結道︰
「名聲有助于消化的方向是對的,但這次值夜者們對我的印象里,博學大概只是附帶,神秘、危險怕才是他們的主體想法,所以反饋才微乎其微。
「另外,是用知識幫助別人解決問題,卻不是直接動手幫他們解決……這次局勢比較緊急就算了,下一次能持續在暗處,還是不露面比較好。
「嗯,關于博學者的完整扮演,我有了一個猜測……即我以儲備的知識為別人解決問題,而得到幫助的人主動傳揚我博學的名聲,然後其他人再慕博學之名來尋求我的幫助……這一個循環下來應該就是一次完整的扮演……當然,前期的知識儲備,讓自己變得博學的階段也不能省略,否則博學一旦名不副實,這個扮演的循環就斷了。
「守知者的扮演重點在于守,將合適的知識告知合適的人,讓知識得以延續。
「而博學者則更側重于以知識解決更多的問題,體現出全知通往全能的內在涵義。
「這個猜測雖然只是我目前的主觀臆斷,但也能從原著里找到一些佐證。
「比如那位知識教會在西拜朗的半神盧卡,他就是反抗軍中有名的智者,反抗軍領袖接一單軍火生意,都得向他請教……這也許就是他當初半神前的扮演遺留下的成果。
「另外,冰山中將就更不用說,她博學、對知識有嚴苛態度的名頭連阿爾杰這個和她沒什麼交集的人都知道,可見傳播之廣。
「簡單來說,博學者的扮演就是讓我人前顯聖,賣弄知識吧?
「好吧,這個我熟。」
艾布納微微嘆氣,自嘲了幾句,然後便借助冥想,強行睡了過去。
……
與此同時,一份有關「奇異博士」的檔案也被「值夜者」、「機械之心」和「代罰者」發往了各地的教會。
只是由于沒有誰真正見過「奇異博士」的容貌,也無法判斷其實力,而其本人立場似乎也是更傾向于官方,危險程度不高,所以並未引起重視。
……
周三一早,艾布納就乘坐最早的一班列車離開了廷根,于中午抵達了貝克蘭德。
他剛一回到金斯特街28號的花園別墅,還沒來得及摘下帽子,管家斯卡德先生就過來匯報道︰
「布雷恩偵探,尼根公爵的秘書之前來找過您。」
「尼根公爵的秘書?」艾布納聞言一愣,心想他找我做什麼?難不成這個二五仔知道我剛干掉了一個惡魔家族的成員?
「是的,他說公爵感念您在舞會上的貢獻,將您家之前的住宅買了回來,打算贈送給您作為謝禮。嗯,他找您是為了簽收那棟房子。」斯卡德先生一絲不苟地轉述道。
原來是為了這事……我還以為尼根公爵真的小氣到只讓我背了名聲的鍋……原來還是有些實惠的嘛。
艾布納恍然,他對身體原主的家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所以只略點點頭,又接著問道︰「斯卡德先生,還有誰找過我?」
「除了休小姐,只有澤瑞爾偵探手下的一個叫做伊恩的孩子來過一次。」斯卡德先生想了想後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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