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才者,必然要讓其心服口服之後,方才可能收為己用,若是不然,便是強行收到帳下,怕對方也未必就會盡上全力,更不會與你一條心了。
「嗯?」原本寧風還不知道沈傲是什麼意思,可現在他算是弄明白了。正因為此,他臉上的狐疑之意更濃,這是干什麼,考驗自己的算學能力嗎?
大乾主學儒道,其中又以四書五經為主,文人以能寫得一手好文章,寫得一首好詩而自得。相比之下,其它的學問皆被稱之為旁門左道,哪怕就是算學也一樣被稱為小道。
學成算學者,成帳房者居多,真正靠算學者成為重臣的更是一個都沒有。久而久之,這種小道所學之人便是越來越少,除非那些苦于生計,想得一技之長者,而但凡家中有條件者,都會鑽研儒之大道,這才是正途。
風氣如此,像是算學這種小道,很多人只需知道買東西時找回多少銀錢便可,不會有過多的深入研究。便是寧風,也是因對算學好奇,這才鑽研其道,加之工作原因,時常接觸之下,方才算是小有所成。而沈傲又是什麼人?
出生後便是國公,衣食無憂之下,必然要學儒之大道,又怎麼可能對算學有研究?事實也證明,對方詩詞一道之強,世上已罕有對手,而這樣的人竟然要和自己比算學,那是他听錯了,還是對方自大的到不把其它人放在眼中?
種種的疑問于心,寧風並沒有說出口,他決定用現實打打沈傲的臉面,讓他知曉一個人可以有才,但不可能精通所有的行業,詩詞文章與算學根本就是兩回事的道理。
「準備好了嗎?」就似是一個考官般,寧風向安穩于座的沈傲問著。
「隨時可以開始。」沈傲的臉上盡是自信。對于他而言,心算只是小道罷了,田畝之數的統計,多也是加減法而已,實在是沒有什麼難度和挑戰。
「好,請沈主事听真。大梁西城李家新增田畝八畝又五十步,張家減田七畝又三十步,宋家增田五畝八百步,趙家減田四畝二十步。」一邊說,一邊書寫,很隨意的報出了四家田畝之數後,寧風這便落筆看向沈傲。
大乾的井田制以「六尺為步,步百為畝,百畝為頃」的小畝制為準,也有「一尺二步三畝」制之說。隨意報上的數字看似簡單,可如果一個成手用上算盤也是需要片刻的時間,尤其是需要初算的數目太多的話,更是很容易出問題。一旦如此,之前所算之數便需要重新計算,是極費時間與心力。
寧風抬頭了,看向沈傲的那一刻,沈傲也開口言道︰「李、張、宋、趙四家余地兩畝八十步。」
「嗯?」寧風的雙眉一挑,一幅不敢相信的模樣。
他不過是剛剛把題目說出口,還等著去給沈傲拿算盤呢,可不想人家的答案竟然已經得出。看沈傲那自信一般的神采,又並不似開玩笑,這一刻寧風的臉上全然是疑惑與不信。
「不信嗎?算算便知。」沈傲倒是十分自信般的說著,隨後一指角落旁放著的算盤。
「好,某算算。」寧風點了點頭,急步走向到算盤之前,將其拿回到桌上之後,這便開始了驗算的過程。沈傲則是遠遠在看著,看到寧風手指間飛快的撥動著,極為熟練的模樣,不由便默然般點了點頭。
都說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從寧風拔打算盤的嫻熟度來看,便知道應該算是一個不錯的算學者,只因算盤出現在漢朝,到了大乾也沒有用上太久,算盤的打法還略顯復雜,遠不像是後世那般經歷了宋、元、清之後一切都化繁忙為簡。是矣,需要的時間更久一些。
縱然如此,二十息左右時間,寧風還是依靠著他的熟練度得出了一個結果,答案正是兩畝八十步。看著這竟然與沈傲隨意所說的答案完全相同,寧風神色間全數被愣然所充滿。
這是巧合,還是沈傲的確有其能?
想來想去,寧風決定在測算一回,這一次他要復雜一些,看看沈傲是不是還能答對。「沈主事,下官欲在試一回,不知敢否?」
「當然,隨意出題便是。」沈傲的臉上依然被自信之意所充滿。
「請听好,大梁東城張家新增田畝十七畝又三十二步,吳家新增田畝三十二為畝又四十三步,鄭家減田十二畝五十三步,衛家增田二十九畝八十二步,朱家減田」
為了驗證沈傲是不是真的本事,寧風一開口便連寫了十組數字,且數額明顯增大了許多,他就是要看看沈傲是不是還能口算出來,如果還能的話,他便是真心的服了。
依然還是在寧風聲音落下之後,沈傲已然有了答案,「听好了經,結果是增田三十畝又四十六步。」
「等著。」寧風很快速的把沈傲所說的數字記下之後,這便開始撥弄起了算盤,在一番的忙碌之後,結果出來了,就見他撲通一聲座回到座椅之上,一臉的震驚與不敢相信。
答案竟然還是一樣!
若非這些數字都是由寧風隨口而出的話,怕是他都會懷疑沈傲是不是早有準備了。可現在看來,這哪里是巧合,分明就是人家的確有這樣的本事,在一聯想到剛才沈傲答應楊荀,對方那興高采烈般的模樣,寧風不由為楊荀悲哀起來。
憑著沈傲這樣的才能,倘若有人給他念著各衙門送來的田畝數字,豈不是靠他一人就可以在五天之內得出統計的結果了呢?所謂想要看沈傲出丑,怕是最終的結果就是自己出丑罷了。
寧風的神色變化,全然的落到了沈傲的眼中,看著對方那被震驚的模樣,沈傲心中一嘆,這個時代的算學還是太落後了一些呀。也罷,即然來到這里,當然是要出一分力,畢竟大乾也是漢人之後。而且那些想要找自己麻煩的人,也是時候給他們一巴掌讓他們好清醒清醒。「怎麼樣,寧風,你可願意學嗎?」
「啊!可以嗎?」還處于震驚之中的寧風就似是陷入在夢中一般突然間驚醒過來,隨後整個人都變得激動起來。
封建王朝中還有很多的陋習,像是有很多東西都是不外傳的,比如許多武術、技藝都掌握在很少人手里,不會輕易傳給別人,經常會出現傳著傳著就沒人會了的情況。
雖然還不知道沈傲要教的是什麼算學,可僅憑他露出來的這一手,便可知強大的離譜。如果能學到的話,不僅以後的工作效率會大大的提升,便是以後有機會傳給自己的子孫,也不必擔心他們會沒有營生而生活窘困。
內心中充滿著驚喜,寧風便撲通一聲給沈傲跪了下來,不為其它,只憑師恩這一條便足以讓他跪下。至于說沈傲的年紀遠遠不如自己,那又算得了什麼,達者為師的道理寧風可是曉得地。
沈傲甘之若飴的座在那里未動,任憑寧風給自己磕了三個頭,算是拜入師門。
換成沈傲剛來的時候,怕是接受不了這樣的舉動。現在的他卻早已經習慣,甚至他還知道,如果自己不接受寧風的跪拜,反而才會讓對方想多了,心有芥蒂之下,怎麼又能學好本領?
沈傲是有能力,可一個人的能力終究是有限的,他需要很多的幫手,師徒關系就是極為牢固的一種。古人講究的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自拜下之日起,寧風的命運便已經與沈傲聯系到了一起,若是有一天他敢于背叛的話,怕是會遭到天下人的唾棄,這般一來,沈傲也就可以放心的將所學之術傳援于他。
「起來吧。」看到寧風恭敬的磕下了三個頭之後,沈傲展顏一笑,右手伸出做了一個虛扶般的姿勢。
「學生謝過老師。」寧風的臉上多了一道濃重的恭敬之意,起身敬立到了一旁。此刻兩人在不是上下級的關系,而成為了師徒。
「寧風呀,為師這門技藝只是傳你一人怕是不夠,如此你只會更加的辛苦,倒不如多傳幾人出去,只是金部中為師並不熟悉,還是你去看看有什麼合適人選,不一定要聰慧,但為人一定在忠誠可靠,若是有的話,不妨讓他們做你的師弟,以後算學這一門手藝便要由你們去發揚光大了。」
直稱其名,不僅不會有一絲的不尊重,反而是沈傲看中寧風的表現。反之,如果以老師的身份,此時稱呼寧風的官職,那反倒會有些不合適。
「尊師命。」寧風臉帶激動的說著。沈傲竟然還要收徒,要把沈氏算學發揚光大的模樣,僅是這一條來看,寧風便感受到了老師那博大的胸襟,心中已下定決心,一定要幫著老師完成這個理想,心中也開始在考慮著合適的人選。
沈傲想要傳授後世算術,一方面是想通過自己來改變一下這個社會,傳授一些先進的算學技術,也不枉他來過一場;二來,有了寧風這些個學生,以後工作效率就會大大的提升;三來,算學一事弄好了,也可以大大的提升自己的名望度,當一個人有了足夠的名望之後,便是任何人想要輕動時,都不得不慎重的考慮,同樣是一種自保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