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搖了搖頭,低聲說道︰「眼下還不知道。不過或許真如司徒橋所說,這里不過是一座姚廣孝用來迷惑世人的假寺院……」
他說到此處,略停了停,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接著說道︰「不過如此一來,這寺院里自然也不需要什麼通往洞窟之外的密道了。」
慕容丹硯想到此行歷盡艱辛,折損了數位高手,朱三家的右眼也被鄧遙打瞎,真可以說是損失慘重,卻換來了這樣一個結果,也是黯然神傷。
眾人走進院子之後,紛紛晃亮了火折子,借著微弱的火光四處張望,卻見這院子中的格局與先前到過的靜心寺完全一樣。院子左右兩側是廂房,向正對面望去,影影綽綽可以看到正殿的影子。
眾人從石拱橋頭一直來到此處,一路順暢,沒有任何機關發動,是以再無半分顧忌。就連朱三家也將朱家世代相傳的祖訓拋到了九霄雲外,大搖大擺地向正殿走了過去。待他走到正殿門前,一腳便將殿門踹開。只不過殿門堪堪打開之際,只覺得一股黑氣倏然撲了出來。朱三家嚇了一跳,倒退了三四步,從殿門前的台階上一直退到了院子中。
司徒橋跟在朱三家身後,見朱三家慌慌張張地向後疾退,他反倒向前搶行。哪知剛到了殿門前,迎面看到一股黑氣從殿內涌了出來。司徒橋倒也並不驚慌,只是將身子一側,閃到了廊下一根柱子旁邊,避開了這股黑氣。
此時眾人都到了正殿台階之下,見朱三家和司徒橋先後避開正殿大門,心下都是一驚。司徒橋轉頭對眾人說道︰「這正殿建好之後,只怕一直無人打開過,是以殿內灰塵濁氣積蓄了近百年。方才老朱打開殿門,這些灰塵和濁氣有了出口,便涌了出來,各位不必擔憂。」
眾人這才驚魂稍定。過了半柱香工夫之後,殿門內果然再無黑氣涌出。司徒橋走到殿門前,先是將手中的火折子伸進殿內,左右晃動了兩下,見並無異狀,這才邁步走了進去。朱三家「呸」了一口,一邊向台階上走去一邊恨恨說道︰「就是這個鬼地方,騙了我朱家數代人。今日我倒要看看,這里面到底藏了些什麼東西!」
眾人見司徒橋和朱三家走入了殿內,急忙也跟了進去。借著火折子的光亮,只見殿內除了地上沒有兩具尸體外,與靜心寺的正殿一般無二,都是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東西。
眾人面面相覷,雖然早就有所預料,只是親眼看到殿內的情形,人人心中都略有些失望。劉涌對司徒橋說道︰「司徒先生,這殿內沒有什麼機關暗器罷?」
司徒橋搖了搖頭道︰「沒有。這確實是一座假寺院,是姚廣孝用來騙人的,自然不需耗費心力,設置什麼機關消息。」
許成和失望之下,心下惱火,恨恨說道︰「騙什麼人?他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建了一真一假兩座靜心寺,到底有什麼用?」
司徒橋沉吟了片刻,對眾人說道︰「姚廣孝當年在這山窟之中大肆建造屋舍之時,尚在靖難之役之前。雖然山月復中的洞窟乃是天造地設而成,並非單憑人力所能完成,只不過要達到如此規模,卻也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老朱說他的祖先和沙家祖先奉了朱棣和姚廣孝之命,驅使民夫工匠在這山月復之中挖掘多年,想來不是謊話。姚廣孝再厲害,他只不過是一個和尚,須得借助燕王的勢力,方能動用民夫和軍士。我猜當年姚廣孝在這里借著天生洞穴大興土木,不只是為了屯積糧草軍械。只怕當時他已得到了諸葛亮留下的陣圖,已有了使用禳星大陣的打算,便借著為燕王屯積糧草軍械為名,調用民夫和軍士,在這山月復之中營造屋舍樓閣,充任它用。不過朱棣這人狡猾奸詐,對于姚廣孝自然也不會放心,一定會派人監視姚廣孝。姚廣孝為了掩人耳目,不使朱棣知道自己的真實意圖,便故意建造了兩座靜心寺。建造這座假寺之時,想必是公開進行,運入大量木料和磚瓦。暗地里他卻在更隱秘之處,動用工匠建造了真正的靜心寺。這樣一來,在木料和磚瓦的用量上,也可以迷惑朱棣派出的眼線。而且為了不讓人看出這靜心寺是假的,姚廣孝還編出了假靜心寺中設有殺人機關的謊話,使得外人不敢輕易進入正殿和廂房。老朱和沙家的祖先,便是信了姚廣孝的鬼話,近百年來都不敢踏入正殿和廂房半步,卻不知是被姚廣孝玩弄于股掌之上,可惜啊可惜。」
他說到此處,抬頭向頭上看了一眼,口中說道︰「真正的靜心寺,想來還在這假寺的上面。只不過機關啟動之後,從此處已經無法攀爬上去。咱們是從上面墜落下來的,如今想要回到真正的靜心寺,只怕已不可能了。」
楚丹陽顫聲說道︰「世間怎能有人具有如此神通,能在這山月復之中將一座寺院移動位置?」
司徒橋嘆了一口氣,口中說道︰「寺院的位置沒有改變,而是通往寺院的通道按照陰陽五行不斷變化。不過即便如此,這機關也需要極大的驅動之力。姚廣孝是借用水力,才能驅動如此龐大的機關。這山月復之中的詳細地形咱們雖然不知道,不過一定有一條巨大的地下河流奔涌而過。好在咱們方才墜落之時,跌入的是一處死水潭。若是落入那條地下河流中,只怕早就被水卷走了。」
便在此時,忽听慕容丹硯驚叫一聲,顫聲說道︰「牆上、牆上有字……」
原來眾人听司徒橋說話之際,慕容丹硯卻對什麼機關秘術不感興趣,舉著火折子四處張望,無意中向殿內右側牆角處瞥了一眼,卻覺得牆壁上似乎有些黑色污跡,只是離得遠了,模模糊糊看不大清楚。她心下一凜,不由向右前方走了幾步,距離那牆壁只有一丈多遠,舉起手中的火折子一看,卻見牆壁上並沒有什麼污跡,而是寫了兩行龍飛鳳舞的大字。
她嚇了一跳,忍不住驚叫了一聲。眾人尋聲望去,見慕容丹硯站在牆壁之下,身子微微有些顫抖。厲秋風和朱三家搶到她身邊,卻也看到牆上那兩行大字,不由得心下一凜。
那兩行大字上下各有四個字,寫的是「朱氏子孫死無遺類」。
此時司徒橋等人也走了過來,見到這八個大字之後,司徒橋嘿嘿笑道︰「老朱,看到沒有,姚廣孝這個王八蛋是想將你們朱家盡數害死,你可要小心啦。」
朱三家張大了嘴,盯著那八個字,心下驚懼不已。
厲秋風沉聲說道︰「朱大哥,你不必害怕。姚廣孝說的這個‘朱氏’,想來指的是太祖皇帝一脈,與你沒有半分關系。」
朱三家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道︰「我朱家困守在虎頭岩已近百年,與行尸走肉無異。到了我這一輩更是人丁凋零,兄弟輩只剩下四人。只怕再過數十年,我們朱家真的是死無遺類了。」
司徒橋湊到那兩行字之下,比比劃劃看了老半天,點了點頭,口中說道︰「不錯,這字確是姚廣孝所寫。看樣子他被鄭和打傷之後,溥洽將他救出,兩人躲到了此處。姚廣孝憤怒之下,便寫了這八個大字……」
他話音未落,只听「錚」的一聲,緊接著眼前刀光閃動,「嗤嗤」之聲不絕于耳,大片灰塵四散飛舞。司徒橋大驚失色,急忙向後退出三步。待他定晴細看之時,牆壁上的八個大字已然蹤跡全無。厲秋風卻已站在牆壁之下,右手緊握繡春刀。
司徒橋又驚又怒,對厲秋風道︰「你、你怎麼竟然將這些字刮了去?」
厲秋風冷笑道︰「你忘了咱們見到幻像的事情了嗎?每次陷入姚廣孝布下的幻境,都是先看到繪在牆上的壁畫。這八個大字龍飛鳳舞,雖然我不懂得書法好壞,卻也看得驚心動魄。姚廣孝若是用這八個字再將咱們誘到陷阱之中,後果不堪設想,是以我才將這字毀了。」
司徒橋怒道︰「有我在這里,便是他設了厲害機關,又有什麼可怕?」
慕容丹硯冷笑道︰「先前咱們看到那座城池之時,你不是一樣信以為真了麼?別忘了在那里咱們折了四位江湖前輩,若是這里再有陷阱,只怕你仍然是束手無策!」
司徒橋听她提起崆峒派掌門人唐凌風等人之死,倒有些難堪,臉上現出尷尬之色,只得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劉涌心中暗想︰「咱們只以為這殿內的格局與先前那座靜心寺正殿沒什麼兩樣,是以進殿之後沒有仔細搜檢,竟然連牆上有字都沒有發現,這確是極大的失誤。」念及此處,他對眾人說道︰「咱們還是在這殿內仔細搜尋一番,或許能有所發現。」
眾人在殿內四處搜尋,卻沒有什麼發現。朱三家想到自己家族被姚廣孝騙至虎頭岩,困守近百年,每代族人都是郁郁而終,心下憤怒之極。他在殿內搜尋之際,口中不斷咒罵。到了後來一無所獲,他心中怒意更盛,口中叫道︰「他媽的姚廣孝這個王八蛋,裝神弄鬼欺騙世人,老子干脆一把火燒了這個鬼寺院,給他娘的來一個一了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