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閑沒有那麼大的理想去和國家機器抗爭。
在這樣的一個半封建半奴隸制的國家里,你想要打土豪分田地,想要翻身做主人……這真的是想多了。
無論是大辰的六大世家門閥,還是那數之不盡的士族官僚,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希望那些泥腿桿子跳到自己的頭上來。
他們掌握著國家最多的資源,擁有著極為強悍的力量,想要翻天,首先不是皇帝不干,而是他們不干。
好不容易才扶持了一個皇帝掀翻了舊朝,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巨大的利益,他們和皇帝是同一條船上的人,豈能允許這條船又翻了?
所以那封信里說的那位大哥,這人恐怕是個理想主義者,這樣的人,通常死得早。
自己的好日子這才剛剛開始,可不想那麼早就被抄家滅族了。
自己沒有帶著幾百把沖、鋒、槍和無盡的彈藥來,自己就帶來了一個登山包,最先進的武器就是那根電擊棍。
那根電擊棍里殘余的電估模著還能用一次。
想啥呢?
苟著吧!
就苟在這涼浥縣,小爺我苟他個天荒地老!
至于公平……關我屁事!
……
……
許小閑要和季月兒成親了!
對于稚蕊而言,這當然是一件比過年都重要的天大的事!
隨著這些日子和季月兒的相處,稚蕊以為自己已經想開了。
前院花園里的花兒又開了那麼三兩朵,又有了兩只蝴蝶在那花上翩翩,那是兩只白蝴蝶,很好看,很和諧。
稚蕊深吸了一口氣,「四喜、四喜……你將主院里的花園好生修剪一下。」
「丸子,你將整個主院先打掃一遍,記得梁上也要用掃帚掃掃塵土,東西廂房收拾收拾,萬一有客人來,可得有個安置的地方。」
儼然成為了這個家的一員的稚蕊忙碌的指揮著,她自己也在干著活兒,心里想的是少女乃女乃進了門,自己就得搬去前院住了。
再住在主院里恐怕少女乃女乃不會歡喜,雖然自己在少爺的心里像他妹妹一般,但在少女乃女乃的心里她未必會這樣去看。
再說他們成了親,成天卿卿我我的,自己在主院著實也有些多余。
少女如此想著,心里終究還是有些失落。
服侍了十幾年的少爺,他要成親了,這種感覺怎麼就像自己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白菜忽然被豬給拱了呢?
不是,少爺不是白菜,少女乃女乃更不是豬。
稚蕊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感到羞愧,覺得自己還是太小心眼了一些。
本以為能夠淡然接受這一結果,但她真的還是不甘心啊!
眼淚兒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她放下了掃帚跑去了前院,蹲在了那花園邊,花園里多了一只蝴蝶,它是黃色的,可它卻獨自在另一朵花上,孤零零看著甚是可憐。
「你倒是去爭呀!」
「沒用的東西!」
……
傷心人不僅僅只有稚蕊一個。
至少還有另一個——蘇菲!
朱府,朱重舉的院子里,蘇菲雙手撐著下巴,看向那假山的雙眼有些渙散,瞳孔未能對焦,那一片原本應該美麗的春景在她的視線里仿佛沒有任何的色彩。
我這是怎麼了?
我知道季月兒是他的未婚妻的呀!
我本以為能夠坦然面對,未曾想原來心里的防線是如此的脆弱。
他們要成親了……其實在這些時日的相處中我本應該知道他對我並無好感,他是一個專情的人,他看季月兒的眼神就像這春日的暖陽一般,在他的眼里,仿佛季月兒就是他的整個世界,他似乎也再難容下另外一個人。
我得將他忘記!
對,看書,看書的時候我能忘記所有,當然也能將他忘記。
蘇菲起身去朱重舉的書房取了一本書,坐在了亭子中,翻了開來。
這是她以往很喜歡的《百儒詩詞文集》,里面匯集了歷朝歷代的那些大儒們的詩詞,以往看著這些詩詞,就仿佛置身于那美妙的歷史長河之中,仿佛那些詩詞里的意境就發生在自己的身邊,自己仿佛就走入了那別人無法體會的風景里。
可是……
她翻了兩頁,又翻了兩頁,忽然發現這些曾經令她神往的詩詞今兒個居然完全看不進去!
是這些詩詞不夠美麼?
似乎相比與許小閑的詩詞,這些詩詞總是覺得少了一些什麼?
但少了什麼呢?
少女眉間微蹙,臉蛋兒上的神色滿是嚴肅,她發現了一個問題——許小閑的詩詞,當真能和這些大儒的詩詞一較高下,甚至在某些方面來說,他的詩詞甚至超越了這些大儒!
比如他所作的那首《一剪梅》,也比如他作的《錦瑟》,亦或是那首《夢江南》等等。
以往還只是覺得驚艷,此刻兩相對比再細細一品……少女豁然一驚,才發現許小閑的詩詞當真是有資格進入文峰閣的!
可他科考的時候那兩首詩詞送去京都卻如石沉大海……難道是因為科考的時候他發揮不佳所致?
未曾見到那兩首詩詞,蘇菲難以判斷,也或許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她發現自己看不進去這些昔日喜歡的詩詞,干脆合上了書,覺得應該去拜訪一下張桓公老大人。
來了涼浥縣這麼久了,也應該去張桓公的府上坐坐,帶爺爺向他老人家問一聲好。
蘇菲正要站起,朱重舉回來了,他帶著滿面春風走入了涼亭,坐在了蘇菲的面前,哪壺不開他提了哪壺︰
「剛才我去了大哥家一趟,你可知道大哥和季月兒的婚事就要舉辦了!」
說著這話,朱重舉煮上了一壺茶,渾然沒有注意蘇菲的臉色此刻又暗淡了下來。
「大哥和季月兒這事也頗多周折,去歲三月三,因為大哥那病,季大人去了大哥府上取回了婚書……這在涼浥縣的老百姓看來是最正確的選擇,無論如何季大人也沒可能將他那寶貝女兒嫁個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
「可世事如戲就是這麼奇妙,結果呢,季大人後面又千方百計的想要將婚書送給我大哥,我大哥卻不干了,不過那時候大哥並不知道季月兒生的什麼模樣。」」
「整個涼浥城的街坊們都以為他們之間的事將再無瓜葛,卻沒料到端午那天,大哥又跑去了涼浥縣主動求回了婚書。」
朱重舉斟了兩杯茶,遞了一杯給蘇菲,搖了搖頭,「我覺得叫折騰,大哥說這就叫好事多磨。」
「本以為磨夠了,都磨出粉來了,本以為簡夫人回來之後他們就應該成親了,又沒料到北都侯府來了一句話,活生生又將他們這事給擱下了。」
「這下好了,磨出了漿來,終于北都侯府又來了信,這一次應該沒啥折騰的事了,就等簡夫人回來定下婚期,總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總算完結了這一段佳話。」
朱重舉抬起了頭來,看著蘇菲那張黯然神傷的臉,他射了蘇菲的心髒一箭——「你真喜歡上他了?」
「春已到,蘇菲啊,夢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