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閑一行終究未能在這親王府上多住兩天。
在那處小院和那位雲國的宰相雲謙說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話,然後一起共進了一場午餐,午時之後,許小閑一行離開了弘親王府,繼續向平陽城而去。
倒不是許小閑急著趕路,而是因為景文聰說今兒個玉蟬公主將啟程回雲國省親。
一來確實是為了省親。
二來是雲國派來的御醫認為玉蟬公主恐怕是水土不服,莫如回雲國去調養一些日子或許便能康復,而約定的啟程前往雲國的時間正是今日。
這樣的理由是充分的,那麼許小閑再留在弘親王府便顯得有些多余,言下便是送客之意,但在許小閑的心里,這卻是在掩耳盜鈴。
「她真沒有給你診脈?」
馬車里,許小閑又問了景蓁蓁一次。
「真沒有,不知為何……反正我提出說給她診脈的時候我覺得她似乎有些害怕……」
景蓁蓁回憶了一下又道︰「對,就是害怕。可能是怕真的診斷出了什麼不好的病情吧……她一听就縮回了手,還將袖子給捂得緊緊的,神色極不自然……對了,她還說了兩句話。」
「她說什麼?」
「她說……她沒病,她卻忽然又說閬山里面千萬別去,有鬼!」
許小閑眉間微蹙,問道︰「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身邊可還有其它的人?」
「本有個丫鬟在她身後,就是昨兒晚上送她回房的那個叫、叫小慧的丫鬟。但她在說這句話之前叫那丫鬟去給我倒一杯茶……你在懷疑什麼?」
許小閑咧嘴笑了起來,也說了一句令景蓁蓁模不著頭腦的話︰「我沒懷疑什麼,只是也覺得她恐怕真沒病。」
「……可她看起來卻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有些病來自心里,有些病來自精神上的壓力,也有些病……並不是病!」
不管那位玉蟬公主有病沒病,許小閑篤定那位弘親王是真要搞事情。
對此他當然沒有去揭穿,卻又在車隊歇腳的時候讓來福派了十個人離開了隊伍,說是返回昌平城去將和弘親王合作之事傳給涼浥縣,實則其中的九人潛伏去了那閬山里面。
這一天的傍晚,車隊在一處溪畔扎了營。
又是落日,又見紅霞,還是溪畔,許小閑和景蓁蓁並肩而坐。
「大皇兄也著實可憐,」
景蓁蓁將那一雙小巧白皙的腳放入了溪水中,一漾一漾又道︰
「雖然那親王府規模宏大,但終究少了太多人,顯得有些冷清,」她看向了許小閑,眼里滿是感激︰「你能幫他多賺點銀子,讓他的日子能夠過得更好一些,我很感謝你。」
許小閑咧嘴一笑,「說感謝可就見外了,再說和他做成往後的生意,也能為咱們多賺一些錢,我可不希望咱們未來的那府邸像他那親王府那般。」
「我喜歡熱鬧一些,到時候咱們府上的人自然就會更多一些。這些都需要開銷,那現在多存一些銀子起來,往後咱們的日子便能過得更輕松愜意一些。」
少女的臉上也飛起了一抹紅霞,她揚起頭來望向了燦爛夕陽,臉上表露出的是對未來那美好日子的憧憬。
「希望到了平陽城之後,你和父皇能夠融洽相談。也希望父皇能夠讓我遠嫁……」
她忽然轉過了頭來,看向了許小閑,期盼的問道︰「往後一輩子,你都能對我如現在這樣好麼?」
許小閑咧嘴一笑,抓起了景蓁蓁的小手,「我欲與卿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卿絕!」
夕陽如酒,景蓁蓁飲而醉。
……
……
同是那一片夕陽。
可這夕陽卻並沒有落在弘親王府後花園的那處山澗里。
那道如白龍般的飛瀑前,那座彌漫著水汽的听濤閣里,王府大管家茅書已恭敬的站在景文聰的身後,小意的說道︰「王爺,那許小閑似乎看出來了一些什麼。」
景文聰背負著雙手望著那方幽潭,過了片刻才說了一句話︰「請他來,為的就是讓他看出點什麼。」
茅書已一怔,「可他是要去平陽城、是要面見皇上的。若是……」
「你擔心他向父皇說些什麼?」
「老奴確實有些擔心。」
景文聰轉身,一臉的笑意,他坐在了那石桌子前,煮上了一壺茶,「他能在二十歲的年齡當上大辰的攝政王……你覺得他靠的是什麼?」
並沒有等茅書已回答,景文聰便自答道︰「世人皆以為他靠的是突襲長安的那雷霆手段,也靠的是他的特種部隊和他的那些更好的武器。然而人們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他做出這一決策的果斷!」
「這便是智慧!」
「天下擁兵者甚,然敢于雷霆出擊並一舉成功者卻寥寥無幾。這是因為他們缺少了審時度勢的智慧,在錯誤的時間,做出了錯誤的事!」
「而許小閑卻不一樣,他是在最合適的時間,做出了最合適的決定。所以短短數天時間,他便掌握了大辰的最高權力,短短數月的時間,他便掌管了整個大辰!」
「這樣的人,在亂世便是梟雄,在盛世便是賢人……」
「他現在需要的是什麼?是給大辰贏得發展的時機。景國對大辰的威脅極大,令大辰不得不窮兵黷武以防景國的入侵,所以他是巴不得景國大亂。而我請他來,便是讓他看見景國可能大亂。」
景文聰斟了一杯茶,端起了茶盞,「一個茶壺需要配幾個杯子,在本王看來倒不是為了請幾人同飲,而是防備萬一某個杯子摔壞了還能有別的杯子可用。」
他喝了一口茶放下了茶盞,「給懷柔懷侍郎帶個口信,就說……五皇妹與許小閑當真情投意合,大元帥府想要再有子弟成為駙馬,這不再可能。」
茅書已對景文聰前面的那番話倒是領會了一些,卻對這最後一句話極為疑惑——
「王爺,如此一來,大元帥府豈不是要對許小閑不利?」
景文聰笑道︰「如此,父皇的視線才不會看到本王這里來。」
「……那和許小閑的生意?」
「生意當然要做,因為本王堅信許小閑會贏!」
「那大元帥府若是輸了,王爺豈不是自斷一臂?」
「懷叔稷豈是那麼容易輸的?這不過是借此讓父皇更加猜忌大元帥罷了!若是大元帥府愈發失勢,懷叔稷才會真正的站在本王的身後來!」
「對了,四平水榭刺殺五皇妹的那個柳門余孽找到了沒有?」
茅書已躬身,「尚未找到,听聞落入了四平湖中,恐怕……」
「你想說她恐怕淹死了?本王告訴你,她叫蔡小娥,就算是魚被淹死她也不會被淹死!」
「一定要將她找出來殺掉!讓燕青親自去辦!」